她坐在桌子前,吃了一大盘牛肉,思念师父思念人小鬼大的小师妹月琴,还有照顾她们长大的桃婆婆。
她心里郁闷极了,她原本的生活与这些无关,与热闹无关,与那个讨厌的姑娘无关。
她扬起手,打了一个响指,那响指像在空中发生了轻微的爆破一般,惹得一众客人都举目向她看来,还好她女扮男装,众人只当是一失意的男子无理发狂而已。
店小二慌不迭地跑过来,连跑边把手上的污迹放在身上那洁白的衣服上擦拭着。
“客官,您有什么吩咐?”
“给我打三斤黄酒来,不,高粱酒。”
“好嘞”。
不大一会儿,一坛泥封的酒,一个盛酒的碗放在她的面前。
她脸上露出了奇怪的笑意来。
一把拧开盖子。
“这酒,比无岫山庄的差远了。”她猛灌了一口,酒入喉头,微辣。
她切了一片肉,又灌了一口酒。
很快,一坛酒就见底了。
她笑着拍了几两碎银子放在桌子上。
店小二小跑着过来收起银子,小心翼翼地问道“客官,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没有,没有,你走吧。”
她一歪一斜地向着客房走去。
她要的是三楼的临街的房间。
推开窗户可以看见青石板铺就的宽阔大道。
可是她现在什么了不想看了,她推开门,倒在床上,合衣而眠。
突然
一片鲜血淋漓的场景,残手断臂飞得到处都是,还有各种像五花肉一样的尸块与泥土和在一起,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气。
她慌了,她到处跑着要找到洛川和尹枝,她走得跌跌撞撞,不时有残破的躯体绊住了她的脚,一不小心,她踩上了滑滑的东西,她一下子滑倒了。她撑起手想站起来,可是她一把按在了半截断掉的手臂上,手臂光滑滑的,带着半拉身体,带着不整齐的断口,她恶心得想吐。她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只能吚吚呀呀地叫唤着。
她心里狂想着“不要啊不要”,她并不清楚她极力想着的“不要”是不要什么样的事情发生。
她感到恐惧极了。她连滚带爬地想走过这一段泥泞的路,更让她吃惊的是她脚下这些黏呼呼的东西,不是别的,正是人血。
她骇极了,她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她好想快点逃,可是她动也动不了,就像被强力胶给粘上了一样。
她终于放声大喊起来“洛川、尹枝,你们在哪里啊在哪里?”
没有回音。
她想低头哭泣,一不小心,映入眼帘的是自己脚上沾满了的那些红红的血,它们像魔鬼的长舌头一样缠绕着她,她使劲地踢着脚,想把这些讨人厌的东西甩开,可是甩不掉。
此时此刻,她恨不得立即死掉,她不要这么孤独地享受这些残忍的折磨。
她心里似乎有一团火,时刻等着爆发。
于是,她凝聚所有的力量,妄想飞身而起,从那些血肉模糊的场景中脱身出来。
是的,她做到了。
她真的从床上一跃而起。
她的衣服被汗水打湿透了,她的嘴巴干渴得厉害。
她坐起身来。
窗外,一轮圆月像一个银盘一样静静地笼罩着宁静的夜晚,月光像打破的水晶一样点点滴滴地抛洒在床前的空地上,熠熠生辉。
她拿起怀中的匕首,那是一枚千年寒铁铸成的匕首,削铁如泥,薄如蝉蜕。
她就着月光细细地看着它发出幽幽的光来。
她心里思绪翻飞,要不要现在去找她们呢?他们现在在哪里?我就这样弃他们于不顾是不是太不顾道义了?
她的手仍然在细细地抚摩着刀柄刀身,可是她的心思又飞到了无岫山庄。
师父的声音回响在她的耳边“你要听洛川的安排,护卫他们回到琉璃国”。
另一个声音也在她的耳边纠缠“你明明知道有危险,就因为他们与你意见不合,你就忍心让手无缚鸡之力的贵公子大小姐去经历未知的凄风苦雨吗?你对师父的承诺呢?你师父欠了别人的恩情就是这样被报答的吗?”
她叹了口气,把匕首收起来。看着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上,影影幢幢,夜风轻飏,道旁的柳枝毫无规则地飞舞起来,更平添夜的凌厉与阴森来。
她整理了下衣服,把头发重新绑好,对着无岫山庄的方向拜了两拜,眼含热泪,走出了房间。
她知道马厩就在客房下面的后院里,挨着院墙的地方。
楼道里挂着孤单的红灯笼,灯笼里松油渐渐地熬干自己眼泪。
她来到马厩里,自己的马正栓在马桩上,悠闲地甩着尾巴,嚼着草料。
她轻轻地抚摸着马脸,解下缰绳。
牵着马,还未走两步远。
店小二带着三个人,举着火把,大声囔囔道“干什么的?偷马的吗?”
她站在那里,把行李扔在马鞍上。
待店小二走近,才发现她就是白天那个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豪气的少年,于是店小二陪着笑说“误会,误会,不知者不为罪。客官这是要走了么?要走了怎么也不叫人招待一下呢?”
“谢谢,把路让开就好。”
店小二一使眼色,他身旁的两个人乖乖地把身子让开。
深更半夜她牵着她的马,带着她的匕首,背上她的行囊,一直走到大街上,她吸了一口夜的凉气,飞身上马,朝着她来时的路狂奔过去,但愿什么都没有发生,但愿梦都是相反的,但愿我来能赶得上。Χiυmъ.cοΜ
她脑子里只有这两个念头。可是她还是来晚了。
黎明了,远处的山岚开始被晨光剥开面纱,露出真实面目来,那些枝枝桠桠的松树、云杉等近看像一团乱麻,远看却像极了一副装帧精美的泼墨画。
她就这样踏碎了黎明前的安静,也踏破了黎明前的黑暗。
她知道距离她离开的地方越来越近了,甚至超出了一段距离,马路上还有车辙的痕迹。
晨风送来了松香的美好气息,也夹杂着若有若无的血腥的气息。
她心说“糟了”,可始终不愿意去相信个现实。
终于这了,她看到了青草丛里夹杂着的血丝。
她伸手沾了一下,血液基本凝固,应该很久了,至少应该是下半夜发生的事情了。
她循着血迹继续往前走,一直走到羊肠小道与马路的交叉口处。
她看到了黑衣人,看到了小小的帐篷,她紧张的心瞬间放了下来,这些黑衣人在,说明洛川与尹枝一定还活着。
可是她不知道该怎样面对尹枝和洛川,告诉他们,“我回来啦”,该扮作笑脸还是一脸严肃?
她忽然胆怯了,她心说反正师父只是说要送他们到琉璃国,并非一定要跟他们同吃同住。
于是她把马放入树林,她找了一个地方远远地看着正在休息的他们。
终于,她看到了柚美,她认得那与众不同的眼睛,也是尹枝告诉她柚美曾经去过皇宫。
她刚准备偷偷闪身到柚美的身后,帐篷的帘子掀起了,洛川走了出来,她洁白的外套上沾染着少许的红色,他站在时晨风中,像一尊雕像,他看着远方,带着怀疑与不满。
她只好再次退回到几丈之外。
终于洛川似乎看够这千遍一律的江山丽景,他对着帐篷旁边的卫士说着什么,卫士不住地点头,然后他进去了。
那卫士走到柚美的身边,递给她一个大罐子,交代了几句,柚美二话不说,提起罐子往路旁的小水沟走去。
月尘悄悄地跟着,翻过高高的陡坎,柚美刚把罐子放下,她低头看水面,平静无波的水面不但出现了她的面容,同时一张蒙着黑巾,只露着黑溜溜的大眼睛的影象也在水波里轻轻荡漾着。
对方用沙哑的声音说道“别说话,我问,你答。”
柚美知道,自己的腰阳关处那冰冷感觉绝对不会是普通兵器带来的感官刺激,要么死,要么对方问什么答什么。只是她自忖武功不弱,为何轻轻松松地就被人跟踪了她还浑然不觉?
她只能回答说“是”
“昨晚发生了什么?”
柚美挑了挑眉头,看来对方与昨晚上的那拨人并不是一起的,于是她突然放松了,“昨天我们失去了五个人,连尸首都找不到了。”
“你说什么?怎么会连尸首都找不见?”对方急速问道,“你们队伍中一男一女有没有受伤?”
“当然没有,除非我们都死了。”
从柚美的讲述中,月尘大概知道了事情的梗概。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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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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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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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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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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