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尘并不知道是她吓退了对方。
对方是个老江湖,一看月尘的敏锐与身手远远高于他之上,再留连下去恐怕会吃亏。再加上,这是月脂国的地盘,如果杀了月脂国王的女儿,那么势必会让他和他的人瞬间无处遁形。他没有这么傻,就算杀人,也绝不会选择这个地主,还有那么多偏远的地区,不一定非得在人来人往的鱼水镇。他已经成功地队伍中埋了一根刺,所以他探探虚实,也就心满意足地走了。只要落单,只要画像中那个少年落单,那么他一定会看见地狱的颜色。
二牛点了灯,大厅里重新又亮堂起来。
十一个人,忠诚地守护在洛川和尹枝周围。
十一个人,个个劲装,每一个都蒙着脸。
月尘看着他们,她说“你们可不可以把面纱揭下来?”
十一个人,十一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尹枝。
尹枝看向洛川。
“那就揭下来吧。”洛川仍旧拥着尹枝,他生怕与他相依为命的表妹吓坏了,其实他哪里知道尹枝心里只有幸福,没有恐惧。她虽然讨厌这样的事情,可是她更喜欢她的表哥用温热的手覆上他的小手。
十一个人动作划一地揭下面纱。
每一个人的脸上都一道疤。有的深有的浅,颜色各异。
月尘知道每个人肤质不同,有的是疤痕皮肤,所以会有较深的痕迹;有的皮肤却是不管挨了多少刀,结了疤,揭了痂之后,只有一道浅浅的印子。
月尘想,故事中的江湖也许并不是这样,狸猫换太子并不是很容易发生的事情,不是吗?
可能她多心了。
此时此刻,一声凄厉的叫声划破了渐趋平静的夜晚。
店老板被杀了。
他的喉咙汩汩地流着鲜血,那血在他的身下已然淌了一大堆。
月尘快步走过去,她压住他的喉咙,急切地问道“谁杀了你?”
可是店老板看也不看他,他转向二牛,断断续续地说道“好兄弟,好二牛,这家客栈给你了,你知道我的钱放在匣子里。你知道,其实我跟阿芳已经有过夫妻之实了,我,我,我还是爱她的。如果,如果哪一天,她过得不好,你要,你要照顾她。”说完他极微弱地咳了一下,他喉咙流泡沫样的血来,他的嘴唇也变成了紫绀色。
月尘知道他要死了,纵然是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他了。他流的血实在是太多了。
“杀我的人我不知道,我,我,不想死,阿芳阿芳……”在呢喃一样的呓语中他走了。
月尘猛然想起,黑暗中那声扑通声。
可是现在她什么也做不了。
那个浑身尿骚味的叫作二牛的小二,痛哭流涕地说道“不不,我不要客栈,我们俩一起,我们一起等你的阿芳……”
他把这句话重复了一遍又一遍,可是他怀中的那个人毫无反应,没有感动也没有谩骂,此时的他应该像往常一样暴跳如雷,用脚踹他的屁股,可是却寂然无声。
这种沉默让他感到害怕,极致的害怕让他发出狼嚎一样的叫声。
月尘知道再这样下去他会目眦尽裂而死。
她一拳打在他的风池穴上。
二牛晕了过去。
“把他放在椅子上吧。”她对着黑衣人说。
有黑衣人走出来把二牛抱起来放在客厅的长凳子上。
月尘总觉得哪里有不对劲,可是她又说不出来到底哪里不对劲。
早有人去看了马车,马车纹丝未动地放在院子中。拉车的马悠闲地嚼着草料。
这下,大家吃饭的心思都没有了。
草草地在厨房把干粮装进行囊中,洛川招一招手,早有黑衣人上来,把防风的灯笼的递到他的手里。
十四个人整装待发。
沿着鱼水镇那古老的街道,笃笃笃地前行着。
或许是山里的雾气太重,石板路滑溜溜的。
走了大纸半柱香的时刻,月尘忽然豁然开朗。
她勒住马缰,说道“你们在这里等我,我回去瞧瞧,马上回来。”
“不行。”首先出言反对的是尹枝,好容易才走了这么远点距离,刚刚才看见了死人,她想快快地离开这个地方。
“你管不着我。”月尘扔下这句话,她一踢马肚子,那马飞快地跑了起来,话音刚落,已然一丈开外。
“表哥,你看,说是帮我们,这是什么意思?”她撩开窗帘,不满地问道。
“表妹,暂且忍耐一下。她是乡下丫头,乡野之人不懂规矩。再说我们也是流落在外,当忍则忍了吧。”洛川好言抚慰道。
尹枝“刷”地一下放下帘子,气咻咻地坐回马车里,心里恨恨地想道“若是在宫里,谁人敢这么对我说话?即便是娘亲那也不行。也罢也罢,身在外面,心不由己。”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再说这月尘,打马向平安客栈奔来。
她总觉得不会莫名其妙地死一个人。
在离客栈还有一里左右,她把马拴在一棵歪脖子树上,本打算施展轻功飞掠到二楼,视线可能会好一些。
可是她刚刚靠近平安客栈,一眼瞥见客户上映出的一个人影。
她呆在那里,按理说二牛不应该醒得这么早,而且,他去窗户边干什么?
想到这里,她一运气,
把自己倒挂金勾吊在房檐下。
窗户上的人影已经不见了。
她沾了点唾沫把薄薄的窗户纸捅了个小洞。
客厅里,灯火依然明亮,只是二牛依然躺在长凳子上。
难道是自己看错了吗?刚才明明是看见窗户上被灯光映射出一个人影的模样来。
在外面呆了一会儿,她心里想道毒蛇我都不怕,我还怕什么呢?
于是她跳下来,大大方方地推开大门,走进大厅。
这下她看得更清楚了,二牛的身边原本放着五锭银子,现在这五锭银子完好无损地放在他的身边。
她再看看屋子的陈设,丝毫没有变动。
血腥的味道还弥漫在屋子里,味道似乎比之前更加浓烈。琇書蛧
她又走向后厨,店老板的尸体还躺在那里,脖子上已经不流血了,流出的血也像一块红色的果冻,凝固在地上。
突然,她发现了放水缸的地面上突然湿漉漉的一片,之前她是不曾注意这个情况的,可是看那水迹,完全是刚刚打湿的模样。
她伸手去摸了一下,手指上淡红色的血迹洇开了。
“不对”她思索道。
店老板就死在这里,他的尸体没有挪动过,没有移动的血迹,那么这是谁的血呢?
她走到水缸那里,用灯照射着那小半缸平静的水。可是灯光并不够明亮,水缸的情况并看不真切。
可是她的鼻子分明闻到了从水缸里散发出的令人作呕的腥味来。
“得回去问问他们有没有动手,有没有伤人。水缸里的血一定不是店老板的。可是会是谁的呢?”
初入江湖的她,百思不得其解。此时,心里又挂念从深宫大院里出来的少男少女。
她不得不带着疑问打马回去。
一路上,万籁俱寂。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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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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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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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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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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