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不是有些,是完全不敢相信。
怎么可能?
仙尊怎么可能会做控制人这种事情,他要杀谁,要对付谁,明明都是光明正大的。
就像无定海那样……
想太多了,算了算了。
如果不是她一整晚睡不着,听到对门的开门声,她也不会发现江寻竟然是这样的江寻。
或者说,不对不对,这都是流光故意弄出来骗她的。
不能信。
饶是如此,余渺渺还是无法控制自己狂跳的心。
等两人都走了之后,她才慢慢走出来,饶了一条路走去学校。
结果在教室里左等右等,眼看马上就要上课了,还是没看到江寻的影子。
余渺渺趁着还没打铃,偷偷走出了教室。
早上八点零三分。
z中学校园里,香樟树枝随风摇曳,细碎阳光穿林而过,绿叶与金芒相互追逐。
某中学女生跳楼的消息刷遍了早间新闻以及各种社交软件,本来中学生跳楼就会引起社会关注,更别说她那封过分文艺的遗书。
清晨的微光落在江寻困倦的眼里,没有丝毫光亮,黑得和他的眼圈一个颜色。
江寻看了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随即懒懒散散地想把手机揣兜,手机突然振动起来。
他犹豫了一下,按了接听键:“爸。”
冷父压低的声音急急地碾过来:“阿寻,昨晚你妈没看见你,她很生气,你要是走了──”
江寻听见他关心的语气,忍不住皱眉。
对他这种人来说,关心只是一种负担,多余的负担。
“爸,我没走。”
电话那头沉默了半晌,冷父语气苦涩:“阿寻,受不了了就走吧,别管我,我这辈子就这样了……”
受不了了……
受不了了会怎样?
江寻胸中那口浊气吐不出来,默然无语。
冷父越说越觉得自己很有道理:“阿玉,你现在就走吧,全国那么多地方,随便找个小镇住着,你妈的人也不一定能找到你。你别用身份证,买汽车票,别坐火车,一直走,一直走,你那么聪明,没人能找抓得住你。”
什么样的父亲会让儿子有多远走多远呢?
什么样的母亲会让父亲有这样的想法呢?
和煦阳光扫过,江寻莫名觉得有些冷,他也压低了声音,生硬地说:“爸,我说过,我不会走。”
从他出生起,这座城就是他的囚笼。
他走不了。
江父没再多说,嘱咐了一句自己小心就挂了电话。
江寻捏着手机,目光逡巡在高大的香樟树间,阳光落进他眼里,丝毫没有改变瞳孔的黑色。
他的思绪在蓝裙子女孩和王恪之间来回流转,最后定格在一身黑色西装的高大女性身上。
江寻觉得王薇肯定是知道点什么的。
最后一次,他问,非死不可吗?
她是怎么回答的?
阿寻哥哥,人生如梦,身不由己,这个世界不适合我。
江寻当时觉得是因为她和王恪之间的矛盾达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
但就王恪的表现来看,他对妹妹似乎没有坏到那种程度吧。
“同学!”
静谧香樟小路上,似乎只有江寻一人,他没回头,继续往前走。
“同学等下!哎!江同学──”
江寻脚步一顿。
这个声音他不需要回头也知道是谁。
那人跑到了他前面,笑容和阳光一样耀眼。
江寻对情绪特别敏感,这人的情绪色是纯正的白色,就像是阳光下山巅最耀眼的那一片雪。
让人有一种置身暖阳下的错觉。
他下意识眼睛一亮,这种光彩夺目的感觉让他有些不适。
江寻垂下眼帘:“有事?”
余渺渺其实一早就看见他了,当然也看到了他满身的银郁,她捏着手指将所有情绪藏在心里,弯着眼角,露出八颗大白牙:“我算是转学生,还不熟悉学校,有点儿摸不着方向,想问一下二教怎么走吗?”
话一出口余渺渺就觉得自己很蠢,明明江寻昨天才来这个学校好不好,人家才是正儿八经的转学生。
找他问路,也真是蠢得没边儿了。
果然,江寻没了耐心:“不能。”
说完转身就走。
余渺渺连忙追上去:“哎,你走的方向好像就是去二教的。”
江寻加快脚步,语气生硬:“关你什么事?”
这人真的好冷漠哦呜呜。
仙尊从来没这样对待过她。
余渺渺一时之间有些难以接受,她余光一瞥,这人眉目清秀,金色暖阳落在他身上,温暖如画。
也许阳光太耀眼,她觉得眼睛有些酸涩。
“麻烦离我远点儿。”
这几个字吐得很重,乍一听还带了点儿恶意,配上他冷冰冰的表情,杀伤力十足。
说这句话时,他看都没有看余渺渺一眼。
余渺渺整个人如坠冰窟,明明沐浴在灿烂阳光下,四肢却一阵阵地发冷。
明明是他要坐在她旁边,明明是他昨天晚上敲她家的门。
为什么?
靠近的是他,赶她走的也是他?
在余渺渺凌乱的目光中,他快步走进二教大门。
余渺渺从后门进了教室,最后一排靠门的那个座位是他的专座,书堆得老高,旁边的座位已经有人了。
她暗暗叹了一口气,忽然觉得自己明白了流光的苦心。
这个世界的仙尊大人一身的刺,想靠近太难了。
简直就是来折磨她的。
上课铃声掐着点儿打响。
余渺渺低头从桌洞里掏书,掏着掏着,凑了过去,看到江寻在玩手机:“那个好巧啊,我也是刚刚转到这个学校的,我们要不加个微信?”ωωω.χΙυΜЬ.Cǒm
江寻飞快地锁屏,把手机往桌上一摔,压低的声音冷意十足。
“要么闭嘴,要么滚。”
余渺渺愣了一下,眼角的弧度慢慢捋平了,闭嘴不说话了。
她趴在桌上,不想管闭上眼会不会噩梦缠身了,她只知道,她现在很难受,难受到快要不能呼吸了。
从小到大,她还没有被人这样凶过。
尤其是这个人还是她心心念念,放在心尖尖上的人。
不不不,这人不是仙尊大人。
她摇摇头想把这些念头从脑海里驱散,很明显失败了。
当她念念不忘生命里出现过的那点暖阳,当她鼓起勇气战战兢兢地去追寻暖阳时,她竭力渴求的那点温暖早已将她抛诸脑后。
没一会儿,旁边的江寻也倒下了。
余渺渺偷偷伸出一根手指,抵上他的额头。
虽然读取梦境不太道德,可是现在她真的很担心仙尊大人的精神状态。
睡眠不足带来的困倦一刻不停地侵蚀着他的神经,疲倦到极致,一闭眼就坠入了梦境。
这一次,他成了蓝裙子的长发女孩,身体成了按程序运动的躯壳,心里被冰凉的冷风灌满。
为什么呢?
为什么非死不可?
天台光线很暗,江寻向下望了一眼,晚风撩起发丝,遮挡了视线。
底下黑漆漆的一片。
他把手里的纸张往下一扬。
僵硬的头部不受控制地回头,没有看到任何人。
女孩轻微的呢喃消散在风里。
“再见,哥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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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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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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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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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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