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渺渺——”
这个声音很熟悉。
唔,好久没听到了。
好熟悉。
是谁呢?
余渺渺费力地睁开眼,从噩梦中抽身,心境还未平复,呼吸有些艰难。
眼前笼着朦朦胧胧的一层光影,像是逆着阳光视物,看不真切。
她眨眨眼,适应了眼前的亮光。
“渺渺,谢谢你陪我过生辰。”
耳边响起小狼过于冷硬的声线,哪怕是这么温情的一句话,他也说得无比刻板生硬。
像极了不会说话的异类。
余渺渺曾经笑过他无数次,他也不恼,仍旧慢吞吞地咬字,一字一顿地沿袭自我风格。
原来太阳已经升起来了啊。
余渺渺把脑袋从他肩上移回来,抬上挡了挡眼睛,直视着天边初升的鲜红朝阳。
她忽然记不得那天她说了什么。
是安慰还是调侃?
是欢快的语调,还是语重心长的告诫?
无边霞光之下,两个不谙世事的少年小妖并肩坐在崖上。
脚下是深不见底的深渊地狱,头顶是烈烈初升的温暖朝阳。
温柔的风从身侧滑过,灿烂的光在眼底晃荡。
每一分每一秒都显得那么珍贵。
余渺渺轻叹一声。
她真讨厌这种窥探人心的伎俩。
将别人珍藏于心的记忆挖掘出来,就这么有意思吗?
她双手一撑,身体脱离地面,直直地向崖底的深渊坠去。
至始至终,她没有回头看身旁的人一眼。
“余渺渺!”那人终于恼了,伸手向她抓来。
余渺渺等的就是这一刻,她回身用力在她身上一撑,借着背后袭来的力量,一转,一跃,稳稳地落回悬崖之上。
那个被她借力的人就没那么好运气,身体像是断线的风筝,直挺挺地坠下深渊,转瞬被黑暗吞噬殆尽。
这么简单?
不对。
她察觉到身后似乎有异样,回头。
阳光里站着一个少年,黑衣墨发,眼眸深邃。
看见她,眉头紧皱,张口就要说话。
余渺渺赶在他开口之前。
……跑了。
无定海的一草一木,她烂熟于心,因此跑路跑得格外顺畅。
一口气从极西之处,奔到了极东之地。
太阳越升越高,灿灿暖阳照着这座空无一人的领域。
无定海别看名字有个海字,其实和海没什么干系,不是漂浮在海上,也不是沉在海底,而是因为它的入口漂泊不定。
没有门道的永远也进不去。
于是传着传着,就有了无定海这个名字。
居住在其中的妖怪们也不这么叫它,最初称呼它为天囚,一是因为里面天气极端,地貌复杂,环境极其恶劣;二是进去的除了死在里面之外,基本都出不来,没有第二条路可走,可不就是一个天生的囚笼。
后来里面的妖怪渐渐多了,环境改善,城池也建起来了。大妖怪们在里面混得风生水起,自由自在,免受世俗之扰,乐在其中,也就不愿再称之为囚笼了,有了桃花源的美名。
人间世事变迁,妖邪频出,桃花源反而成了众人心之所向,趋之若鹜,一时之间门庭若市。不堪其扰的大妖们干脆封闭入口,只对有缘人开放,慢慢地也就成了人们口中的“无定海”。
熟悉的一景一物陈列身前。
余渺渺一一走过,像是远行归家的游子,细数着故土一草一木的变化。
青石小径上落满灼灼桃花,足尖踏过,惊起一地落红。
那天就是在这里,最后护着她的桃夭被斩于剑下,而她跪在满地落花前,惊恐万分。
她轻柔地抚过树干,掌心下似乎能感受到微弱而有规律的心跳。
似乎下一秒,桃夭就会出现在她身边,嘲笑她今天又没有梳成一个漂亮的发髻,然后散了她的发,一点一点的帮她梳理。
她走累了,倚着树干坐下,靠着粗壮的枝干,伸手捧地上的花瓣。
艳艳桃花后出现一个人影。
长身玉立,墨发利落。
“你在躲我吗?渺渺?”
“你为什么不敢看我?”
他倾身,拽住她过于纤细的手腕。
手心里的花瓣受到震动,晃出了掌心,飘飘摇摇地落在地上。
“抬头。”
“看着我。”
另一只手钳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
余渺渺无处可躲,在视线触及他喉结的那一刻,慌慌张张地闭上了眼睛。
不!
不是这样的!
“渺渺,乖,别怕。你睁开眼睛看看,我跟他不一样。”耳畔的声音循循善诱。
不!
不要!
眼前略过一阵阴影,似乎他想要强硬地让她睁开双眼。
余渺渺剧烈挣扎起来。
她像是一尾快要渴死的鱼,无助地摆动着自己的尾巴。
眼皮上的力量霸道无比,刺得双眼剧痛。
余渺渺在这痛楚里猛地回过神来,她拽住那只手腕,狠狠往下一压,接着迅速翻身而起,一脚踹在他胸口。
惊起的桃花瓣体贴地盘旋而起,挡住她余光里那张熟悉的面孔。
“怎么?我朋友的脸就这么吸引你?”她掌心尖利地猫爪沾上鲜血,眸光锐利,“那你到下面去陪他吧。”
她一爪子贯穿他的心脏,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
无定海众多邪术、禁术她都有所涉猎,唯一不碰的术法就是幻术,没想到今天身陷其中,更加觉得幻术可耻可恨。
为了将人困在其中,施术者不惜代价构建一个你梦寐以求的场景,建造一座美不胜收的海市蜃楼。
旁观着你在幻境中的大喜、大悲,以你的喜怒哀乐为谈资笑柄,抓住你不经义流露出的脆弱和软肋,然后狠狠地挥刀而下。ωωω.χΙυΜЬ.Cǒm
凡世间汲汲求生者,往往都有软肋。
余渺渺也有。
她咬着下唇,力道之大让牙齿磕破唇面,血丝瞬间溢出来。
“季微雨!”她恼怒地抬脚,想要将脚下的尸体踹开,又在将将碰到尸身时收了脚,“我知道是你,我都闻到你身上的味道了!”
掌心里的蓝色光屏跳了一下,她没管。
目光紧紧盯着堆满落花的方向。
那里日光正好,和煦的微风下,落花纷纷。
似乎下一秒,就会有一个白衣仙尊御光而来,仙姿飘然,长剑沾血。
那把如雪似玉的长剑抵到她面前时,一片沾血的桃花瓣顺势从剑尖上滑落。
噗哧一声——
鲜血四溅,晃花了她的眼。
桃花开始褪色,地面开始震颤,面前人波澜不惊的脸上终于露出惊愕。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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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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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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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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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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