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光柔和了他眼底的冷感,似乎捂暖了这尊白玉神像。
“大人,您在等我吗?”
他看见余渺渺笑盈盈地走过来,没说什么,沉默地转身往前走。
前面就是修女给他们指的厨房了。
他只是还没有走到而已。
余渺渺缀在他身后,像个小尾巴,不停地晃啊晃。
“您是不是怕我去找季微雨,就回不来了?”她却不让他快步逃脱,抢先一步截住他的去路,站在他面前,歪着脑袋凑近他,嗅着浅淡的冷香,眼里波光流转。“大人,您不觉得您很矛盾吗?”
谢清远被迫停下脚步,掀开眼皮看着近在咫尺的人。
她今天似乎格外大胆。
不,在她不怕的时候,她都挺大胆的。
就像是调皮的小野猫,一旦确认眼前的人是安全无害的,就得寸进尺,一步步靠近着试探你的底线。
你越是纵容、退让,她就越发能拿捏你的情绪,越发蹬鼻子上脸。xǐυmь.℃òm
可是,这样一只朝你翻出肚皮,打着滚扑棱你的裤腿,向你撒娇的鲜活可爱的小猫,有谁能拒绝呢?
谢清远垂在身侧的手指微蜷,指尖似乎还残留着某种柔软的触感。
又轻又暖,像是笼着一团晒足阳光的云雾似的。
“那你自己呢?”谢清远伸手抵住越靠越近的那只脑袋,反问。
她怎么还能问得出这种话?
说起矛盾,她自己才是最矛盾的那个才对好吗?
烛火轻快地闪了一下。
走廊两旁的壁画庞大而华丽,慈爱的圣母怀抱着圣子,微笑地看着心怀鬼胎的人们。
这座教堂里最多的就是这种走廊,长长的走廊似乎独成一个世界,将走廊外的各种喧嚣人声统统隔绝在外。
这片空间里安静得仿佛只有他们两个人。
在他手掌碰触到她额头的那瞬间,余渺渺呼吸骤然停滞。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只手上微暖的温度,他的指尖按住了她头顶,传来的温热让她心跳加快,呼吸急促。
这是仙尊第一次主动接近她。
虽然说其实也不算是主动。
这种感觉好奇怪。
就好像今天晚上的月亮还是照在了她身上,脸颊开始发烫,那种滚烫的热意从他的手上蔓延至全身,掌心渗出粘腻的薄汗,心跳声在耳膜里轰隆作响。
今天晚上的仙尊为什么这么好看。
扑通——
扑通——
她突然好想扑到他怀里,用手搂住他的脖子,将他牢牢地抱住。
扑通——
好奇怪。
“啊。”
脑门上被轻轻地弹了一下。
余渺渺捂着脑袋,终于回神,胆战心惊地收回目光,不敢再多看那张脸一秒。
短短的一段路忽然变得无比漫长,一丝若有若无的尴尬感在空气中蔓延。
“那个——”余渺渺咽了一口唾沫,哽着脖子,没话找话,似乎化解这窒息的尴尬,“您为什么会这么问?我、我——哪里矛盾?”
她两只圆溜溜的眼睛飘忽着不敢看人,刚才那股短暂的聪明劲儿烟消云散。
出乎意料的是,谢清远摇了摇头:“没什么。”
他竟然连多跟她说一句话都不乐意!
多解释一下能怎么啊!
又不会少块肉!
余渺渺咬着嘴唇,愤愤地握紧拳头。
最后一条走廊走到尽头就是厨房了,隐隐约约能听到传来的交谈声。
余渺渺一咬牙,伸手拽住他的袖子:“没什么是什么意思!你明明有事情想问我,你明明就是有疑问,为什么问了又不解释明白!”
她想到自己一度揣测自己什么时候会死在他手里,被自己的想法吓得半死,又在他手里死去活来,心里的小委屈冒了个头。
“您说啊,您觉得我该怎么对您呢?胆战心惊?奴颜婢膝?还是点头哈腰感谢您放我一马,饶我一条狗命?”
她仰头直视着眼前那尊过于漂亮的神像,目光专注而真切,黑亮的瞳孔里只有他清晰的倒影,盈盈的一层水光覆在眸子里,像是把他温柔地笼在里面。
那水光越来越亮。
“您是高高在上的仙尊,只要动一根手指头,不,您连手指头都不用动,只要念头一起,就能毫不费力地将我这个小猫妖的存在给彻底抹除掉。难道我不该怕、不该畏惧吗?”
“您是活在传说中的神明,天底下有谁不尊敬您、钦慕您?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妖怪,有朝一日突然见到了心心念念的神明,我怎么可能不激动,不想靠近您?”
“如果因为这样,给您带来困扰的话,那我——”她眨了一下眼睛,有什么温热的东西从眼眶里滚落,沿着脸颊滑落的脖颈里,温凉的一片。
“对不起。”
一条带着梅香的手帕被捂到她脸上。
眼里朦胧泛滥的水光微微一滞。
诶?
余渺渺抬手按住那条丝质手帕,还能感受到上面微暖的余热。
她用力地捏着手帕,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别哭了,好吗?”
头顶的声线微微压低,柔和了清冷质感带来的冷意,尾音上扬,显得轻而软。
宛如初冬第一片随风徐徐降落的雪花,在掌心里悄无声息的降落、融化。
余渺渺心跳忽地漏了一拍。
她敏锐地感觉到此时此刻仙尊大人难得释放出的一丝柔和,作为一只最会看察言观色,看人下碟的猫,劣根性发作。
她一手拿手帕捂住眼睛,一手扯着他的袖子,声线哽咽,哭得更凶:“我也不想这样的,可是我现在只有仙尊大人了,我只认识您了。这里的一切都好奇怪,我好难受。”
被她拽住的那只手明显地僵住了。
谢清远沉默了两秒,才开口:“对不起,如果你想——”
“你能不能抱抱我?”
谢清远身形一顿,他说到一半,声音哽在喉咙后面,舌尖堵着薄薄的一层气流,硬是没法冲破。
他刚才要说什么来着?
等不到他的回答,哭红眼眶的小姑娘倾身而上,踮着脚尖,将比她高出不少的人搂进怀里。
腰被抱住,毛茸茸的小脑袋贴着他的胸口。
心跳声在沉寂的空间里回荡。
扑通——
扑通——
谢清远眸光低垂,视线落在自己那双无所适从的手上。
他该怎么做?
不对,他想怎么做?
推开?
还是拍拍她的肩?
“渺渺怎么还没回来?不行,我真的……啊!对不起!”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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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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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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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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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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