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硬质皮鞋敲打空旷地面的回响。
自领主房间后伸下的阶梯而来,由远及近,突兀而明显,仿佛暮鼓晨钟,令人醍醐醒觉,下意识地开始在视界中搜索。
“啪——”
则是清脆响指的声音,可惜的是,没有多少人听得见,引人注目的出场,却是生硬的中途转折。
响指将消未消时刻,广域的冷色调如圈如圆,将整个世界的一切通通纳入其中,光色中空气里的微尘,像是圆珠笔在白纸上点下的笔头一下下分点不缀,遂呈现出的静置样子。
特权者是因什么而权威?琇書蛧
正是出于其本身的权柄与威势啊诸君。
而平慎渡的身上如有共鸣,也再度出现了他在使用EXTRA特殊技能「取势刀」时,才会生成的暗红炼金色裂痕。
“哦呀——真是一场激烈的战斗。”
明明战斗已然结尾,这玩笑一般的语气作为开场白,轻佻而放肆,像是特意勾动别人怒火而来的。
“这样的结果,应该有达到你所想要的观赏价值吧。”
尽管平慎渡已经不大愿意理会这些那些,但这个世界的本主既已出场,或也由不得他忽略,却也不妨碍他讽刺上一番。
阴影中先是出现了人的脚步,黑亮的皮鞋趋步而至,同是素黑的西装长裤带出敞开着的白褂衣摆,马甲的数枚紧结纽扣,两手插兜,为一气呵成的研究学者的肃整素正之风。
“慎渡君,遗憾的是,我所做出的提示已经足够了,毕竟这個世界,本就是个「谜题」啊。”茅场晶彦故作头痛地按揉着眉心。
平慎渡不置一词,轻叹过后只一句:“我不认为我和你的关系有熟悉到可以用‘君’做敬语称谓的地步,希望你在这一点上稍有些自知之明。”
“而且其实你大可以直接光明正大的出场,哪至于如此大费周折。”平慎渡后又补充说道。
“不然,”茅场晶彦走下通往上层的阶梯,轻叩世界的声音再度传来,“虽然我持有的权限,姑且还能在这个世界称「神」,但这可不是能在保证你们的绝对安全下我所能做到的事情。”
略过了敬语这现实的礼仪问题,茅场晶彦进入主题,看起来他的表达欲要比平慎渡来得更强些。
“慎渡君,你应该能够体会到我的复杂情绪的吧?”茅场晶彦在向这个世界里另一个不受限制的人身上寻求‘共鸣’。
“是,我固然不是什么坚定的无神论者,也并非是将一切投入求索科学领域的‘狂人’……
不过,有赖于慎渡君你,总算是让我领略到超越了我一手建立起来了假想世界的‘力量’,尽管是我不曾做过设想的另一方面的‘力量’…还是两次……”
“看来你已经与「祂」有过接触了。”平慎渡揭开了障眼的幕布。
“我们换个地方谈论此事,你应该不会拒绝吧?”
“啪——”
没等平慎渡的回话,茅场晶彦自顾自地再一度打了个响指,场景变幻,身边被凝固住的人们犹如镜中的月、水中的花,被波纹柔化。
高天之上,落日边缘。
云霞各色层迭,渲染出的气氛难免叵测。
一桌白布长席,两端各自摆放着椅背过分高立、直插天际而如葬礼墓碑的维多利亚式典雅高背椅。
两人正坐在没有主次的位置上,头顶悬着巨剑。
桌上的烛台形同鱼戟,而刀叉餐品,鲜红色的汁液敷在主菜上,让人看不出其中的内容。
相隔十米有余,两人要在这样的距离下对话,却还能无碍的进行,着实是件诡异无理之事。
茅场晶彦邀请入席的动作如在近前,这也许不能完全归功于他在这个世界所拥有的权限上,应当有「祂」的一份功劳在罢。
“慎渡君,那个存在托我把它交还予你。”
于茅场晶彦抬起的手中,具现出件薄薄的物事——「神之世界设定集」。
这件薄薄的物事,后随他的掷出动作,顺着长达十余米远的长席桌面,毫无阻滞地滑到了平慎渡的手边。
“慎渡君,你可知道因为「祂」对你的青睐有加,连带着我也对你产生了浓烈的兴趣。”
平慎渡没有答话,只是平静的与同样平静的茅场晶彦对视着。
“于我而言,「祂」的力量令我震撼,「艾恩葛朗特一定在世界的某个地方真实存在着」——「祂」的伟力让这句话变成了真实,就在我眼前。
这个假想世界,成为了一个以‘游戏’形式呈现出来的真实世界,尽管你们的体感可能依旧没有什么不同。”
平慎渡只是先知一般的回问,“早在一开始是么?”
茅场晶彦像是发现了什么极为有趣的东西,在他不刻意的隐藏下,露出了兴致盎然的表情。
“啊,早在一开始……
所以,慎渡君所做的一切,在我和「祂」的观测者的视角中,竟然都是不可理喻的‘正确’之事,也许这就是「祂」会被你吸引的关键点。”
“呵,无关正确的事,我只是不愿相信那么活生生的存在会是一团无意义的‘死物’构成的东西而已。”平慎渡的嗤之以鼻,不带任何掩饰。
“将你毕生的心血当做「儿戏」玩弄,你又是什么感受呢?”
何等尖锐的问题,茅场晶彦的回应,仅只是举起高脚酒杯向平慎渡致意。
「神之世界设定集」消失于手边,而以另外一种方式出现在他的感官当中。
平慎渡仅觉身体一重,是那本随身诅咒一般的设定集,恬不知耻地藏入自己的物品栏,为他增加了些许负重的感觉。
“这个世界食物的味道总会给我带来诸多‘新奇’的体验。”无心体验的平慎渡放下刀叉,起身离席,临了说上一句。
“慎渡君,我并不是什么对自己创造出来的世界自傲到不可任人指摘的人,所以你的‘挑剔’我欣然接受。”
茅场晶彦以白巾拭过嘴唇,对平慎渡的话反应平淡。
“嗯,那就好。”
平慎渡笑过之后,直截了当地转身离开,而茅场晶彦捏着刀叉的双手在半空中停当,终究无法对面前这不论卖相色泽,还是香气味型都很糟糕的餐品下手……
“呐,茅场晶彦,在你的世界里‘胡作非为’的「祂」,是否也会有亮出「祂」的血线的时候。”
“呵哈哈哈——”
一阵狂乱的笑,既像是对‘痴人说梦’的讥讽,又是对这一直来直往、不做避讳的机锋的赞叹。
在短促紊乱的呼吸之后,才是茅场晶彦做出的这场谈话的最正式的回覆:
“在我的世界里,我一视同仁。”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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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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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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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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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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