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没关,是开着的。
她头也没抬道:“进。”
但来人却迟迟没动。
程岁只好抬头去瞧。
看到站在门口的人是陆厌后,有些惊讶:“你怎么过来了?”
陆厌倚在门边,长腿撑地,低声笑道:“我想回一中看看。”
程岁愣住了。
两秒后,她慌乱放下手里的资料。
起身,边脱身上的白大褂,边说:“我陪你……”
陆厌伸手揽住她的后腰,同她先折返回病房,换衣服。
十多分钟后。
陆厌穿着黑t长裤,程岁穿着白色连衣裙,从病房走出来。
他们什么行李都没拿,只带上身份证和手机,直接乘车抵达机场。
买了最近的飞往榕城的航班。
程岁坐在靠窗的位置,偏头,看向身侧的男人。
午后的阳光通过舷窗照进来,却因为她所在的位置,遮挡了他的光线。
程岁把身子往后靠,再偏头去看。
看光线覆盖在他脸上的模样……
陆厌正在阖眸休息,双手抱臂,胸膛均匀起伏。
似乎睡得很安稳。
程岁的心里,却传来密密麻麻的刺痛。
她的指甲陷进掌心,抠出青白色月牙。
逼自己情绪稳定。
陆厌……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突然决定回一中看看呢?
程岁觉得,她心里是知道答案的。
但她不敢细想,不敢顺着他的想法想下去。
程岁偏头,眼底蕴着一汪泪。
却没掉落一滴,被她悄无声息藏回去。
窗外的远处天空,突然能窥见七彩祥云……
程岁虔诚挺直腰身,闭眼。
学医十余载,她头一次背弃信仰,祈求神明……
请——救救我的爱人。
…
榕城的盛夏,要比海港市炽热得多。
二人下机后,陆厌牵着程岁的手,领她往外走。
他们打了辆出租车,直接前往榕城一中。
司机师傅却告诉他们:“你们很久不回来了吧?一中搬到其他地方了,原来的校区已经废弃了。”
程岁听后,看了眼身旁的男人。
陆厌没看她,只握着她的手紧了紧。
榕城这三年,有了挺大变化。
二人下车后,看着一中附近的街道,和两侧的店铺,都有些认不出来。www.xiumb.com
一中的牌匾,常年被风雨吹打,还久不维修,已经有了岁月斑驳的痕迹。
程岁正看得心生感慨时,陆厌晃了晃他们紧紧相握的手。
“嗯?”程岁有些茫然,侧首去看。
陆厌伸手往远处指了指。
他个子高,能看得清。
他喉结滚动道:“那里还开着一家服装店,我们去看看吧……”
程岁不知道他怎么突然生出买衣服的心思。
但他既然有兴趣,她就陪着去。
直到抵达店铺,看陆厌和老板娘交涉后,拿出两件校服时,才愣住……
“走啊,岁岁……我们去换衣服。”
陆厌笑着往前,拉着她,走进更衣间。
两套还算合身的校服,仍是他们当年的那种蓝白色款式。
老板娘说,这些年,一中的校服变过很多款样,但这两年,却又变回来了。
还说,这两件是囤积许久的货,卖不出去了,一直压在手里的,你们来得很巧。
程岁换上校服后,看着试衣镜前的自己,有些恍惚。
陆厌也换完了,他站在她身后。
伸手,熟练摆弄她的头发。
把她本披散的长发,扎起,束成高中时经常梳的高马尾。
程岁抬头,通过镜子,看了眼站在自己身后的男人。
这么多年,岁月几乎没在他脸上留下痕迹。
除了抽去当年的少许稚嫩,多了些成熟。
陆厌付完钱后,拉着程岁离开服装店,直奔一中。
虽是废弃学校,但大门却仍上了锁。
陆厌带她去了东南角……
那里的铁栏杆有两根是活动的,能自由拉出放回。
这么些年,一直都是历届学生们心照不宣的隐秘地点。
陆厌把那两根抽出来,和程岁依次钻进去后,再转身放好。
校园内的地面已经布满杂草,几乎没什么能走路的地方。
二人挑了条还算好走的小路,抵达教学楼。
万幸的是,教学楼并没有上锁。
只要伸手去拽门,就能拉开。
门发出沉重声响……
将里面的景象露出来。
楼道里,光线昏暗,充斥着一股子冷意。
陆厌牵着程岁,一前一后上楼,熟门熟路抵达五楼,走到最里面,推开那扇门。
教室里的桌椅都还在,他们的目光,最先落在靠窗边的位置。
程岁走过去,伸手摸了摸桌子,已经看不出当年她使用过的痕迹。
只摸到一手灰。
陆厌从口袋里掏出一袋纸,撕开包装,拿出一张,把她的桌椅擦拭干净。
程岁坐下后,陆厌坐在她旁边的位置。
那一瞬间,仿佛又回到了十多年前。
程岁抬头,看积灰的黑板,又看向讲台,上面空无一字。
这时,陆厌突然起身,在她的身后,拉开了旁边那扇窗。
程岁下意识偏头去瞧……
记忆里的那棵桂花树,还在。
程岁目不转睛看着,本发空的心,像是突然被什么东西填满了。
给她带来了丝丝缕缕的希望。
陆厌掏出手机,打开照相。
前置镜头下,二人的模样鲜活映于屏幕。
陆厌凑过来,与她相挨,搂着她的肩,轻轻拍了下:“岁岁,我们拍一些照片吧……”
程岁回头去看,面上流露灿烂笑容:“好啊!”
一张张拍着……
陆厌似乎想用照片将手机内存填满。
在不知第多少张后,程岁突然侧首,主动去吻他的脸颊。
‘咔嚓’——
相机记录下来了。
陆厌身子微僵,缓缓转头看过来……
程岁双手交叠在他肩上,与他挨得近,认真道:“陆厌,我们的回忆那么多,我们永不告别。”
陆厌喉结滚动。
有字眼被卡住。
那个“嗯”字,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他低眸,咬字很轻:“岁岁……”
“嗯?”程岁很快给出回应。
“我们接个吻吧……”
桂花还没开,空气中却仿佛能闻见香味。
程岁阖眸,向前,与他的唇相贴。
时间似乎回到十多年前,与他在这两张课桌上发生的一幕幕,清晰闪现……
程岁的眼角有泪滑落,泪痕很浅……
却还是被陆厌发现了。
他眸色深深看着,早上同白瑜说的那个事,在心里变得越发坚定。
如果过去的回忆,在未来带给她的只剩痛苦。
那就让他……一个人记住好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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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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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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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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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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