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目光都看过来。
陆厌始终紧紧攥着程岁的手,漫不经心开口:“我知道,我并不信。”
程岁听此,侧首看了眼他,却只看到他不动声色的侧颜,根本无法窥伺情绪。
众人回到帐篷后,开始准备晚饭,是烧烤。
但程岁吃不了太油腻的,陆厌就另起炉灶,给她热张姨提前熬出来的粥。
吃完饭洗漱完后,众人开始回到各自的帐篷里睡觉。
今天很冷,尤其是太阳下山后,狂风夹杂着细雪将帐篷吹得一直作响。
程岁侧身蜷缩在睡袋里,听躺在身旁的陆厌说话。
“那个高僧说的你别听,他说的不得善果,并不是指你的病情,而是说……我们两个的关系……你明白吗?”
程岁垂眸看着帐篷上闪过的树枝影子,闷闷“嗯”了声。
陆厌盯着头顶的花纹,眸内一片深邃,他无声叹息,转身,把厚毯子给程岁裹上。
从后搂着她,闭眼低语:“睡吧,岁岁。”
程岁闭眼,睡意却并不明显。
不知过去多久,当她刚要迷迷糊糊进入梦乡时,就听到身后男人起身穿衣的窸窸窣窣动静。
约莫两分钟后,又传来拉锁链的声音。
陆厌出去了。
在这个漆黑的、冷意十足的夜。
程岁再没有丝毫睡意,她从睡袋中钻出来。
静坐了将近五分钟后,也起身,将自己裹得很严实后,走出去。
通往寺庙的上山路,已经被雪覆盖,有些难走。
程岁走得慢,几乎需要走一会儿歇一会儿。
等她踏进寺庙时,遇到两个正在说话的和尚,他们靠在墙边叹息。
“那个陆先生是疯了吧,捐了一百万的香火钱,就是希望多摇个签。”
“已经摇了十多个了,下下签都快被他摇完了。”
程岁双手揣在口袋里,继续往前走。
她停在正殿门口。wWW.ΧìǔΜЬ.CǒΜ
看跪在蒲团上的背影。
一旁坐着的高僧神情已经有些疲倦,嘴里一直念叨着‘不可强求,施主请回吧。’
陆厌却压根不听,直到又有一支签从筒里掉出来。
他急忙捡起来递给高僧。
高僧瞧了眼,给出几个字:“柳暗花明,绝处逢生。”
陆厌这才起身,道了声谢后,转身……
当他看到站在门口的程岁时,微愣,迈步走过去,颇为惊讶问:“你怎么来了?”
程岁的目光落在他右手上,长久不说话的嗓子有些哑:“是什么?”
陆厌将右手缓缓伸向前,掌心摊开,里面是一支签。
“上上签。”他道。
这是快把筒里的下下签弄光,才掉出来的上上签。
程岁伸手去拿,借着正殿内幽暗的烛火看了眼,却并未多么欢喜,只垂眸问:“有了它,我就会好吗?你就不用和别人结婚了吗?”
…
程岁在来寺庙的路上,遇到了张允柠。
对方上前一步,挑衅开口:“我知道你生病了,知道你需要合适的脊髓。”
“你知道陆厌为了拿到和你合适的脊髓,做了什么吗?”
“他和他的母亲做了交易,这个冬天结束之前,他会和柳蓉挑选的一位女人结婚,而柳蓉,也会亲自给你献脊髓。”
“所以他即便和我取消婚约,也会娶别人,根本不会这么一直照顾你。”
…
张允柠说的话,字字回响在耳边。
直到现在,程岁都是震惊的。
所以她始终目不转睛看着面前的男人。
陆厌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惊慌失措后,很快恢复淡定,佯装无情道:“我未来是否和别人结婚,与你无关。”
他转身,意图下山,很明显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程岁看着他的背影,直接挑明:“我都知道了,你还要瞒我到什么时候?”
陆厌的脚步陡然停滞。
程岁继续说:“为了让我拿到合适的脊髓,你和你的母亲做交易娶别人。可是陆厌,我需要你为我那样做吗?”
“我需要你这么牺牲吗?”
程岁紧紧攥着手中的上上签,整个人轻微发颤,心里又酸又涩。
陆厌原地转身,视线在夜色中,并不能让人看得清,只传来无比冷冽的音色:“程岁,我以后和谁结婚,都不是因为你,你不用把你在我这的地位,想得那么高。”
“那你为什么一直那么确信我不会死?还非要来求这个上上签?”
程岁步步紧逼,她想在此刻撕碎陆厌的假面。
但陆厌只轻飘飘回复四个字:“自作多情。”
仿佛,一切都是她自己的胡乱猜测。
话落,陆厌转身,继续下山。
“陆厌!”程岁又开始喊他的名字,这一次,音色中带着少许哽咽。
就像是无形的枷锁,把陆厌的双腿牢牢锁住。
他站在原地,没回头。
程岁颤声道:“我问你最后一遍,你如实跟我说,以后我不会再问你了。”
陆厌攥紧身侧的拳头,没出声。
程岁问:“你未来还会和其他女人结婚对吗?”
陆厌紧咬着一侧牙齿,沉声道:“是。”
“不是因为给我找合适的脊髓,对吗?”
“是。”
“这些天你一直照顾我的身体和情绪,都只是因为同情,对吗?”
陆厌沉重闭眼,喉结上下滚动,艰难吐字:“……对。”
“所以你在化装舞会那天,跟我说的话,也都是假的,都是不走心的,对吗?”
山顶的寒风夹杂细雪,往二人的脸上吹打。
此刻的两个人,身上几乎都没了温度。
程岁屏息以待,她在等这个最重要的答复。
陆厌的声音,像一柄重锤,把她所有的期待通通砸碎。
他说:“对。”
程岁倏地笑出声,睫毛上已经冻出一层小冰霜,眨眼都很沉重。
她自嘲道:“既然都是假的,既然你没有一点真心,陆厌,我们就在这彻底断绝来往吧,我不需要你的照顾……”
话落,程岁挥臂,将手中来之不易的上上签扔向山底……
陆厌回头时,正正好好看到这一幕。
程岁双脚冻得僵硬,她一步步,艰难走过去,从口袋里摸出另一支签,是那支下下签。
她将其扔在陆厌怀里。
斩钉截铁道:“别再试图强迫我了,那样……我宁愿立刻去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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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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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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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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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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