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众族老们嘴里咀嚼着这个重复出现的群体,心中若有所思。
士农工商,自古有别。
一群有钱的富贾,竟然把自己的手伸到了士人之中,还将人推到了皇室之中,成了储君之师,他们想干什么,不言而喻。
“作为那些江南富贾利益的代表,宋濂能入了中枢,对他们而言就是最大的利好,更别说,他还顺利成了太子的老师。”
“即便宋濂十年不出一言。”
“对那些江南富贾而言,也是绝对值得扶持的存在。”
“同时,为了不将鸡子放于一篮,他们还同时扶持了江南名士刘伯温,在朝堂上为他们发声。”
“正巧,朝堂之上,淮西勋贵一家独大,洪武皇帝需要有人以为制衡。”
“于是,江南士族乘势而起。”
听到这儿,有族老忍不住出言问询道:“这些江南富贾竟如此狼子野心,竟妄图染指朝堂?”
“他们究竟是何来头?”
孔希学摇了摇头。
“吾曾派人查探,却如雾里探花,看不真切。”
“只知道他们的组成十分复杂,前朝士族,旧时皇商,地方豪强,牵扯甚广。”
“传闻富贾沈万三,就是他们之中的人一手扶持起来,用以试探洪武皇帝的。”
听闻这秘闻,围桌而坐的族老中有人惊异的低呼道:“他们想做大明的范蠡不成?”
孔希学摇了摇头。
“洪武皇帝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
“所以他们转换了思路,挥金如土,广交寒门,在恰当的时机,将诸多与他们修好的文人送入朝堂为官,稳扎稳打,不过数载,便已在朝局中举成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
听到这会。
在场之人已经无人再会轻看江南富贾这四个字所蕴含的力量了。
“可惜,洪武皇帝向来专权,焉能察觉不出他们的意图。”
“只是朝局需要,所以没有对他们动手罢了。”
“可小惩大诫,杀鸡儆猴却在所难免。”
“所以,刘伯温死了。”
“死在了洪武皇帝默许的,淮西勋贵的攻讦之下。”
“并借刘伯温的死,一石二鸟的敲打了江南富贾,同时设下了废除宰相制,警醒淮西旧部的死局。”
“至于宋濂。”
“大略是他真的品性高洁,乃至超出了那些江南富贾的预料,正心诚意的教导太子朱标成才,根本没动将皇权关进礼教藩篱之念,以至于挑剔且暗地提防着他的洪武皇帝都没挑出他的短,准予他功成身退,放他告老还乡了。”ωωω.χΙυΜЬ.Cǒm
听着孔希学话里的唏嘘与敬意。
在场的族老亦感同身受。
对宋濂而言,太子之师四个字,大略不是褒奖,而是一种警醒,一种责任罢。
“宋龙图倒是践行了他的理想。”
“可那些江南富贾又怎愿自己的投入打了水漂。”
“依照他们数月之前拜访我之言,他们是意欲将宋濂之孙推入胡惟庸案的牵连中,牺牲不听话的宋濂,用以敲打那些江南士人,并离间洪武皇帝及太子,以此为他们出气。”
“如若没有太子修书,复请宋龙图于苏州府重修四书五经释义,让那些江南富贾重新看到了他身上的价值,你们以为,宋龙图的下场如何?”
“嘶。”
在场的族老无不侧目动容。
更有人直接规劝道:“族长,这些江南富贾重利而忘义,短视且无德。”
“孔家断不能与之牵扯过多,否则恐有大患啊。”
孔希学扼腕叹息道:“吾当然知晓,否则,当初便不会极力劝阻族人南下了。”
“江南之地,本就是他们经营之所。”
“官学校订,是继他们投资宋濂失利后,另一条扩大影响之途,更被他们视为对自身失利的补偿,绝不会容他人窥伺。”
“纵然南下的族人此番没有遭到栽赃陷害。”
“将来也必逃不开此劫。”
一时间。
原本支持南下的族老们肠子都快悔青了。
不过下一秒,他们就反应了过来。
等等。
此番?
将来?
所有人猛的抬起头望向孔希学,
“族长,您的意思是,此番南下的族人遭难,非是那些江南富贾作祟?”
“当然不是。”
孔希学笃定的否认道:“若是江南富贾设局,他们还没那个本事,将南宗孔家请来设局。”
“汝等可以否认南宗的正统。”
“但不可否认他们的教养。”
这话一出,就算是盖棺定论。
虽然不愿意承认南宗让爵之过往,可南宗礼教同样出自曲阜本家是不争的事实。
否认他们的教养和气节,就相当于否认自己的祖宗。
视为大逆不道。
“那是谁设计构陷的孔家?”
“苏州府之局,错综复杂,朝廷三司钦差赴苏州普查案却只用了短短两日,就查的水落石出,证据确凿,汝等以为还能是谁的手笔?”
“族长的意思是……洪武皇帝?”
孔希学沉默了半晌。
摇头唏嘘道:“若是洪武皇帝还好。”
“怕就怕不是啊。”
“族人南下之际,洪武皇帝已至凤阳避暑。”
“凤阳与苏州府之间几近八百里地,就算是八百里加急,也不可能反应的如此敏捷,除非事先布局,且一切变化都在布局之内。”
“但这可能么?”
“吾子孔讷与思路族老之能,诸位族老心知肚明。”
“若非才智远盛于他,但有不利,孔讷即便无法破局,也能抽身断腕,以求自保吧。”
“而刨除了洪武皇帝,能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调离人手设下此局,诱使孔讷翻下大错,还不给孔讷及思路族老反应和弥补时间的人,除了当今太子或太子所属,焉能有第二人乎?”
这个揣测一出。
整间密室便再度陷入了死寂。
对孔家而言,如果说有什么苦难是比让一个暴君嫌恶了更加难受的,那大概就是这个暴君的继承人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洪武皇帝对他们尚且是敬而远之。
眼不见心不烦。
而当今太子,却只是瞅着他们碍眼,认为孔家的存在阻碍了王朝的教化推行,就故意设局,踩着孔家千年的名望踮脚,以此推行王化。
若朱家的皇帝此后都循此例,他曲阜孔家还要不要活了?
难怪族长要这么决绝的放弃南下的族人。
倘若真的设法施救,只怕还有更大的口袋等着孔家往里钻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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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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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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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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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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