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不大,只是一个高校而已。
夜晚的校园并不安静,草丛里的蟋蟀与小虫合力演奏了一场安眠曲。
一棵大树下,余千躺在苏静的大腿上,凝望着树荫缝隙当中的月色和星辰。
凉风习习,吹散了燥热。
苏静羞红的脸蛋也渐渐的平复下来,她低头凝望着余千的脸,很白,白到可以看到里面的骨头。
他的骨头是红色的,上面依稀可以看到有很多稻草攀附在其上,稻草也是红色的,微微摇曳,略显狰狞。
这五天,她都会陪着余千,虽然余千对她的态度总是忽冷忽热的,举止也很奇怪,但她却不是很在意。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天的余千让她觉得很有魅力。
看着他独自一个人沉默的时候,她总有一种错觉,他似乎并不属于这里。
她观察着余千的所有,他的一举一动,所有发生的变化她都看的一清二楚。
那是诡异恐怖的变化,刚开始会让她感觉到恐惧,但渐渐的她习惯了。
“余千,你是不是要走了?”
月光从高树的缝隙间落下,悄然攀附在了她的脸上,她咬着嘴唇似乎有些不舍。
这五天她看到了很多,很多。
她看到一个皮肤下没有骨头,只流淌着黑色湖水和稻草的人,慢慢地出现了骨头。
看到了一个人从皮肤透明到皮肤惨白。
但从始至终,这个发生变化的人对此都是视而不见。
“嗯,时间到了。”
余千挪动了一下脑袋,换了一個比较舒服的姿势继续躺着。
“你的腿有些瘦了,躺着有些不舒服。”看着树间月色,余千说了一句。
“我可以增肥。”
苏静的脸蛋再一次变得羞红起来,不过她却没有恼怒而是盯着余千的眼睛,有些痴迷。
他的眼睛很诡异,乍一看跟平常人没什么区别,可要是仔细去看就会很不一样。
他的眼睛似乎是水做的,不是比喻,是事实。
“那还是算了,你这样很好。”
余千笑了起来,然后坐起身,随后站起来蹲下,他摸了摸苏静的头,秀发柔顺,是他记忆当中的手感。
“我不会忘了你,普通人尚且需要一个避风港,何况是我?”
“你很幸运,我也很幸运,你幸运的是你活在我的记忆当中,只要我不死或者不忘掉你,你就不会消失,而不是活在这个充满绝望的世界上,我幸运的是,我还可以见到你。”
余千神情变得有些柔和,但下一刻他却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终究只是活在记忆当中而已,不过,或许这样就很好了。”
余千站起身,他抬头看向天空当中的斜月,悬月当空,星宿斗转,是一个好地方,一个独属于他和它的地方。
“走了……期待我们下次再见。”
余千露出一个笑容,看到苏静一阵心晃神摇。
但就在下一刻,整个世界都开始旋转起来,随即轰然破碎消失。
余千陷入一片黑暗当中。
而此刻,乱葬岗内。
那一座已经从深红变成淡红的坟头,突然开始震动。
紧接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从其中弥漫而出,阴冷加重。
忽然,一个诡异的场景出现,一只沾满泥土的手猛然从里面伸出,下一秒,更为诡异的事情出现。
随着那只手臂的伸出,那些淡红色的坟土开始不断的往手臂下渗入。
然后,一个青年缓缓的出现,坟土全部没入他的脚底,包括他身上的残留的坟土。
阴冷缓缓消散,余千看了看自己的皮肤,皮肤早已经不在变得透明,只是变得惨白。
这跟他在记忆当中的变化是一样的。
在惨白的皮肤下是一层散发着淡红色的水流,水流有些粘稠,流动的很缓慢。
而在水流之下则是一副血红的骨头,一副由红色坟土加稻草加鬼湖之水塑造的骨头。
上面散发的灵异,让余千极为心惊。
三种灵异的混合,结果弄出了这么个东西。
鬼骨?
感受着自己身体内的异常,余千眼眸微微闪烁。
自己似乎弄出了一个不得了的东西。
不对,似乎还有些不同。
余千仔细观察了一下自己身体内的情况,他发现了一个意外之喜。
衣服好像沉寂下去了。
余千尝试操控了一下,身上的黑色衣服径直脱离了自己的身体,但并没有完全脱离,余千摸了摸自己的背部,在那里有三根黑色的丝线深深的插入自己的皮肤之内。
不,似乎不止,这三根丝线甚至插入了他的那副血色的骨头之内。
余千眉头皱了皱,尝试扯了扯这三根黑线,但下一刻,一股脑子被搅动的剧痛出现,余千脸色微微一变,连忙停下了这个动作。
“生根了?”
看着漂浮在自己身边的衣服,余千神情变化不定,犹豫了一会他还是将那件衣服重新穿在了身上。
一种隐晦的躁动瞬间消失,余千了然。
衣服和自己体内的厉鬼居然形成了彻底的平衡。
衣服脱离,会使自身其他厉鬼出现复苏的情况,脱离越久复苏越快。
发现这种情况,余千有些沉默,按照自己的想法,是想着找机会将这件诡异的衣服给脱了的,结果……
就看现在这情况,想脱下来他得丢掉半条命。
抚摸着身上的这件衣服,细腻柔和,阴冷刺骨。
余千眼眸微微闪烁,看了看周围,惨白的烛光成一片片的在摇曳,这里和之前自己进入记忆之时并没有什么变化。
依旧是阴冷恐怖诡谲。
看着静悄悄的乱葬岗,余千知道自己该走了。
他扫了一眼周围,并没有什么异常,随即他就打算离开这里,但眼神扫过周围,忽然他发现在自己面前有一个小脚印,脚印很深,看起来是有人在这里站了很久导致的。
看到这个脚印的瞬间,余千瞳孔微微一缩,心里暗道不好。
然而就在下一刻,一股不详自心里出现,紧接着自己的心脏微微跳动了起来,与此同时自己身上的那副红色的骨架上的稻草纷纷竖立而起,就好像一只翘起尾巴充满警惕的猫身上的毛。
“还没有走!”余千脸色微微一变。
紧接着,他的肩膀猛然一沉,脸上突然出现了凉意。
咔嚓~
骨头摩擦的声音响起,余千感觉一股无比庞大的巨力出现在他的脖子上,他脑子里顿时想起之前没有被埋之前的场景,但诡异的事情发生,响声出现他的脖子并没有扭转三百六十度。
而他的脸上也没有出现手掌的痕迹。
一股恐怖的灵异出现,原本平静的衣服突然从肩膀处冒出无数的黑色丝线,黑色丝线仿佛是插入了什么东西里面一样,发出了一阵血肉被撕裂的声音,但这个声音很快就消失了。
随后,一切都恢复了平静,余千神情微微变化,心里有了一个不好的预感。
“这应该不是在开玩笑吧……”
感受着肩膀上的重量,和消失的灵异,余千嘴角抽了抽,有些沉默。
他最不愿意看到场景出现了,一只野生的厉鬼坐到了他的身上,但因为衣服出现了新的异变,这只鬼被暂时压制了。
但似乎并没有完全压制……
余千瞳孔微微一凝,连忙摸了摸自己的后背,原本三根插入他血肉的黑色丝线,突然多出了一根,与其余三根一样,这根黑色的丝线同样是深深的插入他的骨头当中。
而随着这根黑色丝线出现,余千敏锐的感觉到自己的皮肤下,也就是那流淌的淡红色水流当中多出了一些东西。
那是一种极其细微的黑色细线,几乎靠肉眼是看不到的,只能靠感觉。
感受着自己身体当中多出来的东西,余千脸色当即就是一变,他意识到这件衣服想做什么了。
它想要取代自己这具身体……
在这一刻,他也明白了这件衣服的一个杀人规律了。
无论是人是鬼,只要被这件衣服穿上,就会被它控制,如果是鬼穿上,恐怖级别若是低于这件衣服,极有可能就会被这件衣服当成拼图。
而要是被人穿上,那个人就会成为鬼奴,运气好有可能活着成为驭鬼者,运气不好就是鬼奴。
而余千则例外,这件衣服的恐怖程度无论如何都比不上他身上的厉鬼,所以……余千还活着。
但现在不一样了,因为他驾驭了坟土,导致身上的三只厉鬼出现了混杂,而就在这个混杂的过程当中,因为余千是将整个人埋入了坟土当中,这件衣服也因为这个强行被混杂了进去。
可它的特性终究不如稻草,坟土,鬼湖之水这三只鬼那么的搭配,所以只混杂到了刚好平衡的地步。
而也就是因为这个,导致这件衣服会有异常,而刚才就是最好的证明。
它强行让一只厉鬼坐在了他的肩头。
且这只厉鬼并不受他控制。
这意味着,这只厉鬼随时都有可能再次袭击他。
余千摸了摸自己的脸,脸上的触觉在告诉他,有一双小手正抱着他的脸。
但自己却摸不着看不到。
这种感觉很糟糕。
他现在身上,加上肩膀上的这只鬼的话,满打满算有五只了……ωωω.χΙυΜЬ.Cǒm
且其中两只不受他控制和操控。
惨白的烛光摇曳下,余千神情阴郁的站在原地,他低敛眉眼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有办法的,我是什么人?我可是余千,不过是两只不受控制的鬼而已,我怎么会没有办法解决?”
余千神情恢复正常,他面无表情转身就朝着乱葬岗走去,如果在那个事件发生之时自己还没有处理好这两只不受控制的厉鬼,那他就会毫不犹豫的去做一件事。
摇曳的烛光下,一个青年的影子被无限拉长,而在青年的影子的肩膀位置,有一个小女孩的影子。
而看青年,却没有那个小女孩。
影子随着青年的移动而移动,但忽然那个青年像是脚滑了一样,青年似乎皱起了眉头,但很快他又开始前行。
缓缓的,青年的身影连带着那道诡异的影子一起消失在了远方的黑暗当中。
却说三个小时后……
余千看着前方一辆熄火的公交车,神情有些古怪:
“运气那么好?”
前方的那辆公交车很老旧,像以前的老公交,此刻在公交车的周围有三四个黑影正一动不动的站在旁边。
它们似乎是在等公交车重新启动。
而在这些人影的不远处,有两具已经腐烂的尸体,尸体腐烂的程度很高,余千隔着太远分辨不出来这两具尸体是男是女。
那辆公交车余千很熟悉,毕竟坐过,所以一眼就认出来了。
余千想了想没有犹豫直接开启了鬼蜮,青色世界将他笼罩,开启鬼蜮的瞬间,余千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自己的鬼蜮开启之后,自己身上的厉鬼并没有太大的躁动,就看这情况,余千感觉自己能开一整天。
不过,鬼蜮好像有些变化,之前自己的鬼蜮就是单纯的青色,但现在的鬼蜮,青色当中透着一股血腥。
青色之间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一抹血红。
这应该是那副骨头出现之后造成的变化。
总体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
另外,余千可以感觉到自己的鬼蜮的范围变大了,具体多大他还没有试过,所以并不知道,但可以确定至少比之前大个一两倍。
走到公交车前,余千忽然感觉不对劲,他回头看了眼身后,发现有一抹灰烬出现在他刚刚走过的地方。
那好像是一张燃烧殆尽的纸。
什么时候发生的?
余千有些疑惑,之前他并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直到他开启鬼蜮之后才感觉到身后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但现在这个不对劲已经不见了。
看着那抹灰烬,余千陷入了沉思。
轰隆~
但就在这一刻,一阵响动打断了余千的思考,他抬头看去,原本处于黑暗当中的公交车突然震动了一下。
随后一道车灯亮起,贯穿了前方的黑暗。
公交车的车厢当中灯光开始亮起,前后两道车门同时打开,余千略微犹豫,想了想还是走了上去。
与此同时的还有之前那站在公交车旁边的几道人影。
公交车启动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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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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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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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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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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