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常皆由她在九公主身旁近身伺候,九公主心疼她,喊她歇息,伺候之事都叫旁人做了。
即便如此,她还是睡不好。
每每夜里就梦到自己被恶霸强娶了去。
还梦到自己险些被恶霸夺了身子,每次梦到此事,她就整日恍惚。
就譬如此刻,她脚走在东宫的地面上,虚浮得很,像是踩在了棉花地上。
听说怜烟到了,凌朗竟紧张起来。
他搓了搓手,走到妙竹跟前:“妙竹,你帮我瞧瞧,我脸上可有什么脏污?”
妙竹摇头:“没有,先生,你脸上干净得很。”
凌朗还是紧张,摸了摸脑袋:“我发丝可曾乱了?”
妙竹再次道:“没有乱,先生,梳得很整齐呢。”
凌朗走到黎语颜跟前:“师父,您帮弟子看看,弟子这身衣袍,还成吧?”
黎语颜笑了:“成的。”
凌朗叹气:“弟子是不是太老了?”
“不老。”黎语颜又笑。
就在这时,怜烟进来。
她先是一一行礼,而后去到夜玖跟前,福身。
“公主,您唤奴婢来是何事?”
夜玖指了指对面一直陷于紧张状态的凌朗:“你看看他,熟不熟悉?”
怜烟转过身去,柔声道:“回公主,这位是东宫的凌先生,自然是熟悉的。”
一听此话,众人皆知怜烟并不知道凌朗的另一层身份。
而此刻,凌朗细细打量着怜烟。
眼前的女子与他的未婚妻几乎没有长得相似之处。
心里忽然涌上落寞。
单身那么多年了,终身不娶,也不是什么难事。
世上哪来的重生之说?
这等神奇的缘分如何会落到自己头上?
倏然,夜玖直接道:“怜烟,我直说了吧,你近来梦魇,这位凌先生也有梦魇。虽说你们梦境不同,但事情却大有关联。”
怜烟连日来没有休息好,头脑发胀,方才坐车过来,身上乏得很,便没怎么听清夜玖的意思。
“公主,还请明确示下!”
夜玖瞧她面色疲惫,叹了气:“凌先生在十九年前有位未婚妻,未婚妻被恶霸抢娶,不愿被辱,了了性命。”
听到这话,怜烟瞳孔震颤。
她再度看向凌朗,细细打量着他:“梦里与我有婚约的少年郎,可没有胡子。”
“胡子,胡子。”凌朗一把捏住胡子,“你再瞧瞧我。”
怜烟眼眸含泪:“其实我记不清梦里少年郎的模样,每次醒来,我想记着,就是记不清。”
凌朗温声道:“你家在河埠头,我娘每次去河边洗衣洗菜,都能看到你的身影。你总是笑着唤她婶婶,我娘便会打趣,啥时候改口唤阿娘。”
“那时你便会羞红了脸,与我玩耍时,最喜抓着我的胳膊,在上头咬上一口,留下两排小小的牙齿印。”
“我记得我要去学医时,你送我好远,连着走了好几里地。”
“那次我抱了你,跟你说等我回来,回来娶你。”
“没想到那一次,是咱们最后一次见面。”
凌朗落泪:“晶儿,我所言,你有无梦到过?”
听到这声“晶儿”,怜烟的泪水似决了堤:“梦里的我,是叫晶儿。你是晴朗哥哥,对不对?”
凌朗颔首:“是我!我是晴朗!”
怜烟掩唇痛哭。
凌朗缓步过去,试探着将人拥入怀里,柔声唤:“晶儿回来了,我的晶儿回来了!”
两人情不自禁地抱头哭泣。
待他们哭够了,夜玖忍不住问:“什么晴朗,什么晶儿?你们倒是说个清楚呀。”
凌朗将人放开。
“我名叫凌朗,家里人唤我阿朗,唯有她唤我晴朗。至于出处,那是因为她曾问我朗字如何写,我告诉她是晴朗的朗,意思便是阳光很好。她笑着说,自个有三个太阳,阳光比我还好。”
他说话时,时不时地看怜烟的脸。
想到自己如今的年岁,又很没底气。
夜玖抚着自个的孕肚,笑着问:“好了,那我想问今后你们打算如何?”
怜烟先答:“公主,我只是梦见那些事,并不确定我便是重生之人。至于先生,他……”
后面没有继续说下去。
凌朗一听,心头一急,忙去求了黎语颜:“师父替弟子做主!”
黎语颜这才开口:“我自是希望你能娶妻生子,但怜烟的想法咱们也得尊重。我还是那句话,婚姻一事上讲的是你情我愿。”
凌朗转而去求夜翊珩:“殿下,请帮属下做主!”
夜翊珩整了整衣袍,缓缓道:“太子妃的意思,便是孤的意思。”
凌朗傻眼,只好眼巴巴地望着怜烟。
老王妃与云氏相视而笑。
云氏道:“不管重生一事如何,你们能有此般梦境,就说明你俩有缘。既然有缘,何不相处一番?”
凌朗感激地作揖:“多谢王妃!”
老王妃也道:“是啊,我看这位先生年纪一把了,还唤我孙女为师父,这辈分论起来,那我……”
凌朗旋即唤:“多谢曾祖!”
老王妃噗哧笑出声:“哦呦,这张老嘴还满甜的。”
她虚指他的脑门:“就与王妃说的一般,依我看,你俩相处相处。”
凌朗深深作揖致谢。
夜玖问怜烟:“我把你指给他,你看如何呀?”
怜烟微红了脸:“奴婢全听公主的。”
凌朗闻言喜不自胜,笑着道:“我得把胡子刮了。”
胡子刮了,看上去没那么老。
三十好几的人,一直留着胡子。
胡子长着,年岁看上去便不小。
如今该是他扮嫩的时候。
言罢,一溜烟地跑出了寝宫。
老王妃探头一瞧,笑道:“跑得还挺快,可见还不老。”m.χIùmЬ.CǒM
众人皆笑。
怜烟垂眸立在一旁。
她自幼便是公主的人,公主想指给谁,她自然是听的。
说实话,自己方才见这位凌先生,并未有多少感觉。但听他将他与未婚妻的事情,她就很想哭。
虽说此刻她还不能确定自己是否就是重生之人。
但有这缘分在,她愿意与他相处一番。
不多时,凌朗跑回来,身上的袍子换了一件,整个人看上去比先前年轻了有十岁。
妙竹忍不住打趣:“先生,你长得很不错呀。”
凌朗道:“东宫哪有长得难看之人?我先前不修边幅,那是因为没了未婚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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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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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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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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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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