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不上去,也是可以回去的。

  在他们栖身的山洞附近,有一条极窄且隐蔽的小路,应该是山中猎户偶然开辟出来的。

  小路多被乱枝枯草覆盖,寻常就是白日里都不容易发现,更别提如今夜色沉沉,视线所及不过丈许之地,不晓得男子是如何找到的?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的向前走,温浮欢望着前面高大伟岸的身影,故作随意的问道:“你不会就住在这山里吧?”

  不然怎么会对山路这么熟悉,还能顺便救了她?

  “这天寒地冻的,山里连个人毛都没有,我住这里干嘛?又不是有病!”男子头也不回的道。

  “呃……”

  温浮欢被噎得不轻,不禁觉得自己问了一个十分愚蠢的问题。

  不过她旋即又有了另一个猜测。

  既然男子不是住在山上,又对这条小路这么熟悉,多半是最近才走过,而这两天皇上的銮驾一直驻扎在附近,禁卫军每日都四处巡视,应该不会有外人出现才对。

  加之上次,男子前去南弥宫的密室救她的时候,分明刻意隐藏了自己的声音,让温浮欢愈发肯定,他就是她认识的某个人。

  说不定,他也在此行随扈的队伍里。

  会是朝廷官员吗?看年龄、身高似乎不太像。

  不然……难道是禁卫军?

  那可真就不好猜了,禁卫军多是他这副样子的,而且人数多达上千,要是一个一个排查起来,少说也得十天半个月,还不一定能找出来!

  再不然就是皇子或者门阀世家的公子……这要看他的伪装水平了,若是他伪装的好,一时也找不出来。

  温浮欢把自己的猜测一个个向男子说了,只把对方听得心惊肉跳。

  “你别猜了,我不是随扈的队伍里的!”男子道。

  他越是这么说,温浮欢便越觉得自己猜对了。

  她快走两步,跟紧了男子,细声道:“顾寒笙,你就告诉我吧!你到底是谁?我保证不会告诉任何人的!”m.χIùmЬ.CǒM

  男子蓦地停下脚步。

  温浮欢差点撞上他的后背,下意识的向后一退,结果脚下一滑,向后跌了过去。

  男子一把抓住她的手,只觉女子手腕纤细,仿佛稍稍一用力就能掰折了。

  “你怎么这么瘦?”他皱眉道,言语间似有不悦,低声喃喃道:“……明明小时候还是个胖嘟嘟的小女娃来着!”

  温浮欢只顾着后怕,没听清他的话。

  “嗯?你说什么?”

  男子敛了忧伤的神情,正色道:“我说,我真的不是顾寒笙!你以后不要一口一个顾寒笙的唤我了!既不尊重我,也不尊重死者!”

  听到“死者”这个词,温浮欢怔了一下,心情倏然失落了下来。

  原来,她终是不得不承认,顾寒笙已死的事实……

  许是觉察到温浮欢的失落,男子关切的问道:“你怎么了?知道我不是顾寒笙,所以失望了?”

  温浮欢摇摇头,抬眼时已换了平静的表情。

  “我在想,你既然不是顾寒笙,那会是谁呢?我总得想出个称呼才好,不能一直唤你恩公,或者喂吧?”

  “我姓炎。”

  温浮欢陡然一惊,有个名字便脱口而出了。

  “炎镜?”

  他果然是冥镜宫的宫主么?那个江湖人只闻其传言,而从未见过其人的,比逍遥鬼医还要神秘的冥镜手——炎镜?

  相对于温浮欢过激的反应,男子要平静许多,只淡淡道:“什么静啊闹的?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快些走吧!不然等回到帝京,天都快亮了!”

  “……”

  温浮欢瞧着他加快脚步,一心只想赶路的模样,一时有些弄不明白,他是真不知道炎镜这个人,还是故意在她面前装傻。

  “你只告诉我一个姓,我怎么称呼你啊?”她忙疾步追上,问道。

  “我瞧着自己应该比你虚长几岁,你就唤我一声炎大哥好了!”

  “炎大哥?这不是占我便宜么?”

  男子低声轻笑,斜睨了她一眼,道:“方才还口口声声说要向我道谢的人,连唤我一声大哥都要计较,你可真是一个口是心非的小东西!”

  “不是,我总得知道自己的救命恩人是谁吧?”

  温浮欢还想设法套出他的名字,但对方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不论她再说什么,男子一律不予理会,只一味地向前走去。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小路的尽头竟然通到了御驾驻扎的营地!

  只不过此时,营地上早就空空如也,别说人影了,就是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只余凛冽的寒风从翡翠湖的上呼呼吹来,掀起了温浮欢身上雪白的狐裘,在烈烈寒风中鼓胀起来,上下翻飞。

  历尽艰难回到这里,却发现并没有等待自己的人,说不失望是假的。

  不过温浮欢素来不太看重这些,只在心里稍稍失落了一下,甚至都不曾在脸上表现出来。

  “看来他们已经先一步回京了,我们也快些赶回去吧!”她声音淡淡的说。

  月色朦胧中,她的神情看得不甚分明。

  男子却好似能看穿她的一切,缓步上前,抬手覆上她的头顶,语气谆谆如同一个年迈的长者。

  “不开心就说出来,心事太重的孩子,会活得很累的!”

  温浮欢一把挥开他的手,板着脸道:“……别说得自己好像是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头子似的,你比我也年长不了几岁,没资格教育我!”

  说罢,她便眼尖的发现不远处的树上拴了一匹马,马鞍和辔头分明是太师府的东西,看来是薛莫寒故意留下的。

  温浮欢笑了笑,“还是二哥有心!”

  她本来打算自己骑马回京的,但男子显然不太放心,执意要送她回帝京。

  “上次没能从水牢里救出你来,这次说什么也得看着你进了帝京城,我才能放心的离开!”他语气坚决的道。

  温浮欢拗不过他,加上她又想多些时间,好猜出对方的身份,便和他同乘一匹马,向帝京驶去。

  照理说,帝京城是有宵禁的,时过子夜,城门早已下钥,至凌晨方才开启。

  可是温浮欢远远瞧见,城门前似乎守着一队人马,为首的人身穿甲胄,腰上别着佩剑,在城门口踱来踱去,看得出来是个将领模样的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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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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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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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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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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