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温浮欢站在檐下,抬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突然发现有一粒一粒的雪从空中飘然落下。
冬天竟这么悄无声息的到了。
“下雪了呢!”她微眯了眼,细声呢喃。
“可不是么!我听府上的下人说,帝京今年的冬天来得比往年要早,没想到才入十月没多久,竟就下起了雪!”
柳儿取过搭在臂上的狐裘,给温浮欢披上,问道:“雪天路滑,怕是不太好走,要不改日再去宫里吧?”
温浮欢摇摇头。
“早几日便和锦儿姐姐说好的,临时变卦怕是不妥!再者,雪才初下,路上应该不会太难走!”
“小姐说的是,柳儿这就让阿炎准备马车!”
“嗯!”
都说孩子最是畏寒的,虽未移入暖阁,但锦岚宫早早便燃了炭盆,是西山窑进贡的银骨炭,无烟无尘,且不容易熄灭。
温浮欢刚一踏进殿内,便觉得暖烘烘的,恍惚间还以为步入了盛夏。
薛锦华吩咐流香替她解去身上的狐裘,掸去身上的雪粒,上前握着她略显冰凉的手,道:“我瞧着这天气不太好,又下着雪,想差人传信给你,看是否要改个日子,没想到你竟早早来了!”
“小雪,不妨事的!”温浮欢淡笑道。
“快,过来暖和暖和!”
薛锦华拉着她走到软榻前,特意让她在靠近炭盆的位置坐下,又命人送了个手炉过来。
炭盆不远处放着一个竹制的小摇篮,十二皇子双眼微闭,小嘴咕哝乱动,正在摇篮里睡得香甜。
温浮欢专注的瞧着他,粉雕玉琢般的小娃儿,让人越看越觉得欢喜。
“小皇子也有一个月了吧?”她问道。
“嗯,一个月零五天了!”
薛锦华俯身替十二皇子掖了掖被角,满目慈爱的凝视着他,柔声道:“被瘟病的事这么一闹腾,都没怎么办满月宴!皇上原是说要补给他的,我想了想还是算了,他到底年幼,怕担不起那么多的福分!”
提起瘟病,温浮欢不由得便想起了长孙太后。
“说起来,好像长孙太后这几日便要动身了!”她随口问道。
“好像就是今天吧!拖来拖去,还不是要走?她犯了那样严重的错误,难道还指望皇上留她不成?要不是看着她太后的身份,怕是早就逐出宫去了!”
薛锦华言语间,不觉流露出几分幸灾乐祸来。
温浮欢也觉得长孙太后这是自作自受,放着好好的太后不做,非要想方设法巩固长孙家的势力。
听说事后,长孙丞相尚自身难保,更别提能替她求情了,而长孙皇后虽然心有余,却力有不逮,帮了这个,就帮不了那个,而她最终选择替长孙丞相求情。
看,人家都知道父女连心,她却联合兄长来毁坏儿子的基业……难怪皇上再难留她在宫里了呢!
温浮欢端起茶杯,浅啜了一口清茶,视线幽幽飘向窗外。琇書蛧
雪似乎下大了些,雪粒变成了雪片,纷纷扬扬的从天空中飘下,给青砖琉璃瓦的宫殿罩上了一层薄薄的雪衣,俨然让人有一种身在画中的错觉。
“……这样也好,她这一走,我们在宫里便少了一个劲敌,日后行事也会方便些!只是就这么放虎归山,总觉得她还会有卷土重来的一天!”薛锦华不无遗憾的道。
温浮欢轻笑了笑,不置可否的道:“此去峰元寺长路漫漫,路上谁知道会出什么事情呢?”
她可没有忘记,长孙太后曾亲口承认,是她派人杀了温承胥夫妇,又灭了温家满门。
这个仇,也该是时候报了!
见温浮欢眼底有寒芒一闪而逝,薛锦华顿时放下心来,替她添了些茶水,状似不经意的道:“闵王的事,你可听说了?”
“嗯?”
闵王最近出什么事了吗?她怎么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瞧她一头雾水,薛锦华淡声道:“据说他的生母,也就是昔日的宁妃并非自缢而亡,而是被长孙太后那个老妖婆害死的!”
“什么?!”
宁妃的事,温浮欢是早就知道的。
传言顾家被满门抄斩之时,宁妃怎么都不肯相信兄长会叛国,求救无门之下便决定以死明志,自缢而亡!
如今,怎么会传出这样的传闻来?
“到底怎么回事?时隔多年,为什么又会重提宁妃自尽的旧事?”她不解的问道。
“传言是从南弥宫里传出来的,似乎是闵王去找的长孙太后,不知用了什么法子,从她口中得知了当年宁妃死亡的真相!”
薛锦华轻叹了声,道:“闵王该是因此受了不小的打击,近日来消沉的紧,连早朝都称病不去了!你同他还算有些交情,得空了去瞧瞧他吧!”
温浮欢眉头紧皱,“我知道了!”
“闵王多半没在宫里,你不妨去宫外他的府邸寻一寻!”
“嗯!”
似是看出了她的担忧和焦急,薛锦华浅浅的笑了笑,抬眼望了一下窗外,道:“雪势似乎又大了些,我这里横竖也没什么事,你早些出宫吧!”
温浮欢感激的望了她一眼。
“谢姐姐体谅,欢儿告辞!”
“雪大风急,你路上多当心!”
“是!”
温浮欢重新罩上狐裘,大步走进了漫天的飞雪中。
待她的身影渐渐远去,流香才上前关上殿门。
她回到殿内,不解的问道:“娘娘既然担心闵王,为何不亲自去探看,反而要托给沈小姐呢?”
薛锦华目光慈爱的望着摇篮里的十二皇子,伸手轻轻抚摸他头上柔软的绒毛。
“……我和他身份有别,寻常在宫里遇见了,都不敢过多寒暄,生怕惹了旁人的非议,又怎么好做一些瓜田李下,平白引人误会的事情呢?”
“可是您和闵王分明……”
流香才说了几个字,就被薛锦华狠狠瞪了一眼。
她顿时闭了嘴。
“本宫和闵王只是最普通不过的叔嫂关系,以后那些越矩的话,就莫要再说了,免得惹祸上身!”薛锦华语气暗含警告道。
流香讷讷的点了点头,“是,奴婢知道了!奴婢再也不乱说话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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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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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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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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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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