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有年幼时的温家,有严厉的父亲和温柔如水的母亲,有时常逗着她玩的兄长,还有一个面容模糊,却总是围着她转的白衣少年。
突然间风云变幻,昔日的家园变成了顷坯的院墙,原本美好的世界被一片猩红色层层覆盖,到处都是鲜血和尸首,她避无可避,逃无可逃。
还是那名白衣少年!
不,他已经不能称为白衣少年了,因为他雪白的衣服被鲜红的血浸透,也变成了猩红的颜色,模糊的面容被狰狞的野兽的脸所取代。
温家没有了,父亲母亲没有了,兄长也没有了……
“不要,不要离开我,不要……”她细声呢喃,眼泪从紧闭的双眼里流出,从眼角蔓延而下,渗透进了细密的鬓发里。
皇上站在锦榻旁,一张脸冷得如同寒冬腊月的天,看向华太医的目光更像是两道尖而利的冰棱。
华太医忐忑不安的站着,语气惶恐的道:“老臣也没想到,沈公子后背上的伤会引起发热,而且还连续几日不退,这、这……”
要是在这么烧下去,估计他就要去给温浮欢陪葬了。
“别给朕找那么多借口,朕命令你治好她,若是她有个什么闪失,朕让你们整个太医署,都给她陪葬!”皇上一字一句说,极冷的语气让华太医以及跪在地上的十几位太医都浑身发寒。
他们顿时抖如筛糠。
“滚,都给朕滚下去想办法!”皇上怒声吼道。
“微臣告退!”
太医们忙不迭的退了下去,聚在一起讨论温浮欢的伤情。
柳儿端着盛了冷水和巾帕的铜盆进来,一看到躺在锦榻上双眸紧闭、一动不动的温浮欢,就忍不住红了眼眶。
小姐,你不是说自己从来不赌的吗?怎么偏偏要赌命呢?
现在好了,你躺在这里生死未卜,别说报仇了,连自己的命都快保不住了!
柳儿抽了抽鼻子,把巾帕在冷水里浸透了,拧干了水,准备放在温浮欢的额头上,替她降下些热度。
“朕来吧!”皇上道。
他接过巾帕,盖在了温浮欢的额头上。
温浮欢的额头滚烫,脸也红通通的,像是撷取了天边的晚霞。
“你可怨朕?”皇上突兀的问道。
柳儿哽咽着摇了摇头,说:“救皇上是小姐的选择,她这么做一定有她的理由,柳儿不怨,柳儿谁都不怨!”
其实她是怨的,她怨所有的人,包括她自己!
为什么,为什么当时她没有陪在温浮欢身边,这样也不至于让她独自面对那么多的危险,还受了这么重的伤!
“皇上,您去歇息吧,您已经收了小姐一个日夜了,这里有柳儿照顾呢!”柳儿抽抽嗒嗒的说。
皇上的确疲惫不堪,往常整夜不睡的批阅奏折,也不曾这般乏累过。
他伸手揉了揉泛疼的太阳穴,点头道:“好,朕就先去休息了,你在这里,好好照顾你家小姐,若是有什么事,尽管吩咐赵直去做!”
“是,奴婢知道了!奴婢恭送皇上!”
皇上离开后,柳儿在锦榻边坐下,握住温浮欢的手,“小姐,你可能听到柳儿的话?如果能听到,柳儿求你快些醒过来吧!若你真有什么闪失,柳儿该怎么向主上交代,又怎么向阿炎交代呢?”
百里炎随逍遥鬼医离开的时候,可是一再嘱咐过她,要她保护好温浮欢,哪怕是丢了自己的命,也要护得温浮欢周全。
可是现在……
她该怎么面对百里炎?
……
在睡梦中,温浮欢隐隐约约听到了柳儿在耳边抽泣的声音,还听到了似乎是皇上在大发雷霆。
她伤得很重么?
不应该啊!琇書蛧
她分明嘱咐过慕容婵,下手要有个轻重的,别真的要了她的命!
她可还不想死呢!
是谁?是谁又在吵吵闹闹?
好像是薛莫景的声音,他总是那般不管不顾的,别是又和谁打起来了吧?
声音似乎隔了什么,听得不甚分明,但仍旧能够听出他语气的焦急和愤怒,还有一丝若无若无的颤抖。
他是在害怕么?他在害怕什么?
还是好吵,吵得温浮欢有些不耐烦了,便睁开了双眼。
柳儿的双手握着她的手,正在转头看向声音吵闹的门外,眉头微微皱起,似乎也觉得外面的声音太吵了。
温浮欢动了动手指。
察觉到她细微的动作,柳儿猛地转回头来,不期然的对上了温浮欢虚弱却有神的眸子,蓦地惊叫道:“你醒了!小姐你醒了!”
“嘘——”
温浮欢轻咳了两声,气息微弱的道:“你叫这么大声,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个女子么?”
柳儿慌忙抿住嘴,片刻后又压低声音道:“小姐,你能醒过来,真是太好了!柳儿这几日都快担心死了!”
说着便抹起了眼泪。
“傻丫头,我岂是那么轻易就会死掉的人?不过倒是去阎罗殿转了一圈,阎罗王嫌我太年轻,说我还没活够,就又放我回来了!”温浮欢玩笑道。
“小姐净瞎说!世上哪有阎罗殿?若真有,那些坏事做尽的人早就下地狱了,怎么还会好好活在这世间呢?”
“你说的是呢!”
温浮欢又猛咳了好一阵。
柳儿不敢拍她受伤的背替她顺气,急的直掉眼泪,劝道:“小姐,你才刚醒来,别说那么多话,安心躺着才是正事!”
屋外的吵闹声突然止住了,隐约传来禁军和薛莫景向皇上见礼的声音。
温浮欢看了柳儿一眼,问道:“皇上……知道了吧?”
柳儿点点头。
温浮欢舒了口气,暗道总算目的是打到了,就是过程艰难了些,不过兴许能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沉吟间,皇上推门而入,大步走进了内室。
“奴婢参见皇上。”柳儿下跪行礼。
“草民……”
温浮欢也想起身行礼,被皇上一把按住了肩膀。
“你有伤在身,不必见礼了!”
“谢皇上。”
皇上仔细端详了温浮欢一番,见她虽然脸色苍白,气息也稍显微弱,但总的来说还算平稳。
他又让华太医给温浮欢把过脉,确定高热已退,伤口也在愈合,这才放下心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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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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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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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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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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