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城门口仍旧熙熙攘攘,行人车马络绎不绝。

  放眼望去,随处可见挎着篮子的妇人、兜售菜蔬瓜果的小贩以及进出樊城的百姓。

  摆在城门口不远处的茶肆里,不少人坐在棚下的桌子旁乘凉喝茶,嘴里不停咒骂着这炎热的鬼天气。

  宽阔的官道尽头,一辆不起眼的灰步马车疾速驶来,后面带起一阵尘土飞扬。

  赶车的是一个相貌丑陋的驼背男人,由于被大火烧过,大半张脸上都覆盖了狰狞可怖的疤痕,引起了路旁行人的纷纷侧目,甚至小声的议论。

  车夫全然不在意,兀自驾车向城门口驶去。

  马车里坐着两个年轻的姑娘。

  年长一些姑娘约么十五六岁,身上穿着月白色的对襟上裳和烟水绿挑线长裙,青稠般的乌发绾成了简单的发髻,斜斜的簪了一柄木兰花的簪子。

  她肌肤莹白,泛着犹如上等暖玉的光泽,秀美的脸庞好似盛夏开落的莲瓣,细致的五官未施粉黛,仍能看出是一个顶美的女子。

  此时此刻,她双眼微阖,似是在寤寐,又似只是在闭目养神。

  女子身边的另外一个姑娘年纪略小一些,梳着丫鬟的双髻,圆圆的脸,圆圆的眼,瞧着机灵又可爱。

  她一手摇着蒲扇,一手不时掀开车帘,张望外面热闹的街市和人群,圆圆的眼睛里满是新奇。

  温浮欢是被车外愈来愈喧哗的人声吵醒的。

  她没有立刻睁开眼,而是单手撑着头,一副半睡半醒的模样。

  感觉到身侧时大时小的凉风,温浮欢启唇道:“柳儿,若是摇的累了,便停下来吧!”

  被唤作柳儿的小丫头闻言,像做了错事被发现的孩子一般,急忙放下车帘,小心翼翼的望着温浮欢。

  她活动了一下酸疼的手腕,道:“小姐,柳儿不累!”

  温浮欢这才睁开双眼,水盈盈的眸子像是月下的清泉,波纹荡漾下掩藏了深不见底的幽沉。

  “我其实不热的。”她道。

  柳儿细细看去,温浮欢莹白的小脸上不见半分汗滴,倒是她满头大汗的,不时地需要用手帕擦一下。

  她于是放下蒲扇,再次抽出手帕,一边擦汗一边抱怨道:“这樊城的鬼天气真是要热死人了,哪里比得上我们无欢谷……”

  车外响起了一阵刻意压低的咳嗽声,打断了柳儿的抱怨。

  柳儿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掩住口,一双滴溜溜的圆眼睛怯怯的望着温浮欢。

  温浮欢斜了她一眼,良久后叹道:“罢了,这次我暂且不追究,不过记住了,以后不管在人前还是人后,都休要再提起那个地方以及和它有关的一切!”

  柳儿松了口气,忙不迭的点头道:“是,小姐,柳儿记住了!”

  温浮欢点头,掀开车窗帘子看向外面。

  夕阳西下,艳丽的晚霞映红了天际,仿佛给整座城池披上一层嫣红的霞衣,使它看起来像极了一幅颜色瑰丽的山水画,美得动人却也美得绝望。

  十年了,她终于又回到了这里——樊城!

  十年的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东西。

  十年前,她是樊城首富温家的长房嫡女,是养尊处优的掌上明珠、千金小姐,而十年后……

  温浮欢收回目光,轻轻摩挲右手腕上的红豆手串。

  红豆大小均匀,颗颗饱满,上面还有肉眼难辨的细小纹路,但是从其光泽来看,似乎浸润了岁月的气息。

  耳边蓦地便响起了那个人的声音——“我相信你能通过这次考验!”

  温浮欢复又微阖了眼。

  呵,暗潮汹涌的温家大宅,兵不血刃的宅门内斗,从他口中娓娓道出,竟不过是轻描淡写的考验二字……

  他一向这般看淡世事。

  随他在帝京赢都的这些年,鲜血与厮杀的景象也好,生与死的经历也罢,他连表情都从未变过分毫。

  就连她完成严苛的训练,领了第一个任务离京,他也只留给她只言片语。

  除了上面那一句,便只剩下……

  “赢了,你才有资格重回帝京;输了,不论生死,就只当我从未救过你、养过你、教过你,我不需要没用的人!”

  温浮欢握紧了手,掌心潮湿。

  她不会输的。

  哪怕只是为了再见那个人一面,她也会拼尽全力重回帝京。

  ……

  马车在温家大宅前停下。

  柳儿先跳下了车,回身掀起车帘,扶着温浮欢走了下来。

  红墙黑瓦的宅院,高大而宽阔的门庭上方挂着一块朱漆金丝楠木的匾额,上面烫金的“温宅”二字笔力遒劲,铁画银钩,是出自温家已逝的老太爷之手。

  站在正对大门的石阶下,温浮欢脑海里闪过一个想法。

  这里……是她的家!

  定了定神,温浮欢沿着台阶上去,扣了扣青铜的门环。

  朱漆大门应声而开,小厮模样的人探出头来。

  见来者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子,小厮收起了往常的傲慢和不耐烦,客气的问道:“小姐找谁?”

  “我来求见温老爷。”温浮欢道。

  “你要见我家老爷?”

  小厮的眉毛拧成了疙瘩,上上下下对着温浮欢好一番打量,似是在猜测她的身份。

  柳儿见状不高兴了起来,朝着小厮的脸挥了挥手。

  “喂,你倒是进去通禀去呀!”

  小厮也不高兴了,扬头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见我家老爷?我们家老爷是谁想见就能见的吗?”

  “你个……”

  柳儿掐着腰,刚想说小厮是不长眼的看门狗,被温浮欢拦住了。

  她重又看向抱着臂膀的小厮,淡声道:“还请这位小哥进去通报一下,我此番是寻亲来了,我是……温浮欢!”xǐυmь.℃òm

  “温浮欢?”

  小厮咂摸着这个名字,总觉得有几分耳熟,骤然想起十年前温家丢失的大小姐,那名字可不就是叫温浮欢么?

  他顿时变了脸色。

  “好好,小姐稍等,我这就进去通禀!”小厮一改刚才的懒散,急忙转身跑了进去。

  “呸!狗眼看人低的东西!”柳儿啐了一口道。

  不多时,温宅便有人出来了,只是来人并不是温老爷,而是一个穿着长衫、管家模样的中年男人。

  “小姐好,老奴姓齐,是温家的管家,小姐说您是我温家的大小姐,不知道可有什么证据?”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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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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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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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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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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