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晓晨此时还沉浸在刚醒来的喜悦里,听到他说的话征了一下,疑惑地抬头看向他。
他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似是累极,挥了挥手,“来人,退朝,把步相给朕带回宫里,关到海棠阁,没有朕的吩咐不准她离开。”
一个公公走过来冲步晓晨做了个请的姿势,“步丞相和杂家走吧。”她没有理会他,凝望着那一抹明黄色的背影步履艰难地消失在她的视线里,像是漂泊在大海的一叶小舟,无依无靠,和她当丞相的时他坐在龙椅上的神态一样,身上透着股凉薄的气息,哪里有当年她第一次见她时的模样。
“步相,请和杂家走吧。”那公公又催了她一声,她轻点了下头和他去了。
步晓晨被人关在海棠阁里百无聊赖,忽的想起了什么,唤来一个宫女吩咐她给自己烧几壶洗澡水,宫女依言去了。
大盆的热水倒进木桶里升起袅袅白烟,步晓晨见宫女走了才褪下了身上的衣服,她慢慢踩进水里,把头发散下来泡在木桶里,无聊地用手拍打着水面,思索着今日大殿上的事,她不在的日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感觉所有人都不大对劲呢……
身后忽然传来了“吱呀”一声,步晓晨回头看过去,正对上门口端着花瓣推门进来的宫女的目光,花瓣散落一地,宫女失声尖叫起来,“女,女,女……”
“闭嘴!”步晓晨伸手揽过一边的衣服挡住自己的身子冲她吼道。
宫女连忙伸手捂住嘴,震惊地望着她,步晓晨绷着脸,“你进来,把门关上。”
宫女这时终于反应了过来,想起今日宫里盛传的断袖之癖的事,又望了望眼前肤如凝脂面似春桃的少女瞬间明白了什么,当朝丞相步晓晨没想到原来是个女子。
步晓晨见这事已经被人识破了也没想再辩解什么,怀里的衣服已经湿了,她干脆吩咐道:“你去给我拿一套女装,拿的时候别和旁人多嘴。”
宫女应了一声,只觉得自己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兴奋地跑了下去。
步晓晨坐在镜前,桃粉色的长裙勾勒出她较好的身材,半干的青丝随意地散在肩上,衬得皮肤愈加雪白,面上不施粉黛不由得让人想起清水芙蓉四字,这样好看的女子怎么就可以女扮男装这么长时间都不被人发觉呢?
宫女偷瞄了她一眼正被她逮了个正着,她勾了勾手指,“你过来。”宫女依言走了过去,“你告诉我今天在大殿上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人你问我?可是大人当时不就在大殿上吗?”
“让你说你就说。”
宫女犹豫了片刻,“我,我也不知道太多,只知道好像是皇上说要立大人为后,然后大人不愿意,就把大人逼哭了。”
“……”步晓晨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懵了,“你,你,再给我说一遍……”
入夜,海棠阁里忽然一片嘈杂,所有的宫女和太监都看见一个粉裙女子提着裙子从他们面前跑过,疯了一般地奔向上书房,有人回过神来,“刚刚过去的那是步丞相吗?”
步晓晨满脑子都是刚刚宫女的话,她不是啊,她不是那个意思啊,她哭不是因为这个的啊,侍卫本来打算阻拦,但是看到她一身女儿装不由顿了一下,趁着一瞬间的功夫她已经跑了进去,一把推开上书房的门,“皇上你听我和你解释!”
屋里漆黑一片,只在书桌那里亮着一盏灯,借着微弱的灯光她看见御辰靠在桌腿上一只手拿着银质的酒壶,一只手耷拉在地上,低着头,屋里光线不好,她看不见他脸上的神情。琇書網
步晓晨踏进屋里,上书房里有一股刺鼻的酒味,她小心翼翼地走进他,轻声叫他:“皇上?”她蹲下来想看清楚他的情况,伸手去推他。
他突然伸手捉住了她探来的手,顺势一带把她拥进怀里,步晓晨感觉嘴唇碰到了什么温软的东西,她瞪大了眼想把他推开,但是被他死死地制住反身把她压到了身底下。
步晓晨慌了,拼命的挣扎着,但是四肢被皇上压的死死的完全动弹不得,他没有继续下去嘴唇滑到她的耳边,低喃了一声:“为什么……”
“什么?”
“为什么你不爱朕?”她眨了眨眼,没有说话,他撑起胳膊与她对视着,像只受了伤的豹子,“你帮朕真的就只是因为君臣之义吗?我不信,我不信,步晓晨,你心里对朕到底有没有一丝丝喜欢?”
她呆呆地望着他,他知道她的回答,苦笑了一声,打算起身离开时突然听见她回了一句,“喜欢。”他的动作僵到了那里,“你说什么?”
“喜欢。”步晓晨注视着她,微弱的灯光下,那双眼睛里像是装了星星,“喜欢,很早之前就喜欢,第一次见的时候就喜欢,不,不对,不只是喜欢,是爱,很爱很爱。步晓晨,很爱很爱御辰。”
“好像就说了这些话……”步晓晨把头别过去,耳梢发烫,御辰一脸宠溺地看着她,收紧了环着她腰的手。
两个小鬼眨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打量着两人,小姑娘小声地说了句:“原来皇后娘娘也会说这种话啊。”步晓晨的脸就又红了。
“好了,今天就到这儿吧。”御辰看着他们,“朕和朕的夫人还有事,你们两个早些回去吧,刚刚我来时你们的父王就说让你们赶紧回去了。”
两人相视了一眼,点了点头,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待两人走远步晓晨终于松了口气,一回头发现御辰正凝视着自己,不由轻蹙眉头,问道:“怎么了吗?”
“今日说到这事了,朕也有事想问夫人,既然夫人当初说很早就喜欢上了朕,那为什么那天在大殿上夫人要哭?”
“这个……”步晓晨不知道应该怎么和他说自己死过一次这件事情,只能想办法搪塞过去,“我,我那是喜极而泣不行吗……”
御辰看她的模样就知道她没有说真话,但是并没有去戳穿她,从她身后伸手抱紧她,把头枕在她的肩膀上,“行,夫人说什么都行。”
步晓晨扣住他的手,垂下眸子,“御辰,你觉得那两个孩子怎么样?”
“嗯?挺可爱的,就是有些闹腾。”他失笑道,“怎么了,怎么问这个。”
“要不……要不……”
“恩?”
“要不我们也要一个吧……”
御辰以为自己听错了,把她的身子扳了过来,看着她的眼睛,“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我……”步晓晨挣开他的手,扭头不去看他“我就是随口一说,没别的意思,我,我先走了。”她说着起身站了起来,还没等离开就被人拽了回去打横抱起。
御辰眼睛亮晶晶地注视着她,笑道:“夫人的话我怎么敢当做没有听见,前不久也有官员催促这事了,正好给他们一个交代。”
步晓晨的手环着他的脖子,垂眸笑了。
几年后的又一个春天,镜沉湖面澄澈,远山如黛,船舱前垂坠的流苏被风轻轻吹动,不知是何处有歌女弹起了琵琶,歌声娓娓袅袅,“昨夜小楼起东风,杏花沾泥有谁同”一字一句落到水里。
一阵清风拂过吹得满湖涟漪,船头华丽的宫灯随之摇曳,有孩童的轻笑声传来,笑声清脆。
步晓晨揉了揉眼前的小娃娃的头,“终于可以出来玩了,俊儿开心吗?”
“开心!”小男孩脆生生地答道。
“开心什么,缠了我几日,总算是让你得逞了,要不然夫人也说想要出来,我才不带你来这里游湖呢。”御辰冷着脸扫了他一眼,把步晓晨拽到自己怀里。
小男孩冲他做了一个鬼脸笑嘻嘻的跑开了。
“欸,俊儿,小心着点,别掉水里了。”步晓晨喊道。
御辰哼了一声,“放心吧,船上有人看着呢,你不用担心他。”
步晓晨听言娇怪地瞪了他一眼,“你够了,自从我生俊儿的时候难产开始,俊儿长这么大你就没给过他好脸色。”
“他差点害死你,我能给他什么好脸色。”御辰抱紧了她,“倒是你,吓得我不轻。”
当年她生俊儿的时候难产大出血,御辰一个人惶恐不安地在门口喊她的名字,等孩子出来连男女都没看就跑进来看她,自此以后就没对俊儿有好脸色。
步晓晨叹了口气,“你啊……”
“不过那次以后倒是给他提了个醒,我真希望他可以快一些长大成人,朕可把皇位传给他。”御辰笑眯眯地看着她,“然后朕可和你,把这大好河山看遍。”
“好,我等着那天。”
御辰拥着步晓晨抬头望向远处,远山上的钟声一声一声传来,悦耳动听。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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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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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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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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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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