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铁生没有看身后,只是轻声地道:“你回来之后,我还以为你会忘记上屋顶的本事。”
他身后是一脸嬉皮笑脸的端木长歌,他并没有真的跑去食堂看什么刘能准备做什么晚餐,因为对他来说,只要他一说话,刘能都能在十几分钟内,做一道他想吃的菜。他乐于享受战斗,但同样喜欢享受美食,好在刘能是一个强大的并且老道的厨师,就算某一天他不做中餐,忽然从后厨端出西式的牛排还有松露配鹅肝,端木长歌也不会感觉到有什么意外。
他走上去,没大没小地在龙组成员都会表现得战战兢兢的严铁生身旁坐下,觉得背上有点痒痒,吊儿郎当地挠了挠,像是一个小流氓在夜总会百般聊赖,然后,他把挠了背的手指放在嘴边,轻轻地吹了吹,笑着道:“你当我记性真有那么差?那会儿你就喜欢在屋顶上跟我打架,而且要求我不能发出一点声音,发出一次你就不让我吃饭。”
他顺手从自己的胸前口袋里掏出一根烟,粗暴地塞进嘴里点着:“老子有句妈卖批不知道能不能讲好吗!老子在十五岁的时候还在长身体,你他妈的给我断三天粮!而且我那个亲生的老爹就在旁边一边奸笑一边拿着鹅腿问我想不想吃,还好你当初不让我碰枪,否则我怀疑亲爹当初肯定不会死在国外而是被他儿子一枪轰烂了他那个就喜欢坑儿子的脑袋!”
严铁生瞥了他一眼,没理会他发的牢骚,顺手就抢过他手中的烟,给自己嘴上叼上一支,随着他的嘴一动一动,没有点燃的烟头一晃一晃:“点上。”xiumb.com
端木长歌的鼻子都快气歪了,可他还是只能谄媚地笑着着凑上去:“大佬你想怎么点?火树银花还是火光四射?”
严铁生表情变都没变。
端木长歌只能再次败退,举着双手高过头顶,无奈地道:“得了得了,你们母女俩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都他娘的会玩高冷。我服,我服!”
严铁生转过头来,直勾勾地盯着他,眼睛之中,好像有刀光在闪。
端木长歌讪讪地挠着自己的头:“父女,父女。”他伸手过去像是个马屁精一样地给严铁生点烟,而严铁生似乎也并不再计较这些,深呼吸,吸进一口烟,吐出一大团烟雾:“事情做的不错。”
端木长歌两眼瞪圆了,嘴上的烟头都没叼住,掉落在光滑的屋顶上。他赶忙捡起来,也不管脏不脏,放进嘴里大大地吸了一口,然后他的鼻子和嘴巴里都不断地往外冒气,看起来异常滑稽:“我是听错了吗,你居然在夸我?老头儿?你转性了?是不是经过这么多年单身苦修,你已经从一个男人的心理状态变成一个女人了?那我刚才母女是不是没说错?”
严铁生冷冷地回答道:“如果你再继续不能好好说话,我就把你从这里丢下去,当然,你的脸会先着地。你明白么?”
“很明白。”端木长歌一下子严肃起来了,只是联想起他之前的不正经,总会让人忍俊不禁。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严铁生率先开口道:“你想要跟我报告的我大概都已经预料到了,七大家族的反应一点也不奇怪。你要从他们手上拿走他们原本长期持有的权力,他们必然会反对并且抗争。从历史的角度就已经证明了,皇帝是永远不会选择在自己依旧光芒万丈的时刻走下神坛回归到民众身边的。”
“我倒是更担心你这点文艺腔调越来越浓,看来你这十年不能出去打仗之后天天看书,迟早有一天在你老年痴呆的时候会在你的宿舍里大声朗诵莎士比亚的哈姆雷特。”端木长歌耸耸肩,被严铁生看了一眼的他立刻又老实了,“不过现在至少有一个好开头。在开完这个会议之后,我甚至都怀疑夏叔遇上的刺杀会不会是你一手策划的,毕竟没有夏叔这件事情作为导火索,许多事情都不会就此揭开,而我们龙组也不会有这么大的底气站出来指出国家内部的问题。看着那些老头子一时间说不上话来,我倒是觉得挺有意思的。”
“更有意思的还在后头。”严铁生说着更有意思,然而他的脸上却没有丝毫觉得有意思的表情,反而十分凝重,“你这边是主要推动变革的主力,然而你在上层每一次开会,都需要更加强有力的支持。”
“所以要给我制造点好事儿?我喜欢。”
“不要把这件事情太过儿戏,虽然只是额外的小事,但另外一件事情引发的动荡不会比你主要正在进行的事情小。有句话叫,‘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而要挖掘蚁穴,必然就要触及大地的痛处。”
端木长歌吐了口烟,歪着脑袋总觉得严铁生这句话说得太文艺:“大地的痛处?所以老头儿你准备将来退休做个三流哲学家还是三流的艺术家?搞文学还是搞画画?虽然我觉得你更擅长把人的血浆弄出来当颜料……”
“不要动不动就吐槽。”严铁生也有些受不了端木长歌这种不分场合不分时间的打岔了,他带着一些微怒的声音道,“不要以为在这样随意一些的地方,你就可以说话没大没小。”
“大小?”端木长歌失神了一下,想了想,他脸上的笑容忽然就消失了,“哦,我倒是忘记了,你一直是最大的那个,从我小时候开始,你就是,我长大之后,你还是。哦,以前你还会偶尔调侃两句,说说笑笑。”他忽然激动起来,“可你看看你,你现在像个什么鬼样子?我倒是宁愿你死在外头,也好过躲在这龙组里变成一条背着冤魂的恶鬼。有仇就报,装什么酷?失败了就失败了,你死了出生入死的兄弟,我死了爹,而且是亲爹,我看起来难道像是躲在角落里搞深沉的三流哲学家?”
严铁生一言不发,只是继续抽着自己的烟。
端木长歌低声嘲讽了一声:“我倒是忘了,你从来都是个深沉的人,以前会跟我笑纯粹只是因为以前我们都喜欢逗你笑。他们称你叫什么来着,哦,孤狼,然后把我那个死去的老爹称作狡狐。现在看来,还真是一点都没错。”
他叹了口气:“算了,我也不跟你探讨什么心灵深处的三流哲学话题了,我们谈事情。”
严铁生轻声说道:“你不明白。龙组永远不能失败。”
端木长歌冷笑了一声:“不能失败?该做的,能做的,都做了,失败怎么了?难道他们还要指着我们的鼻子骂我们,说我们没有做到我们该做的?他们上过战场吗?他们死过朋友吗,死过战友吗,死过亲人吗?”
严铁生看向端木长歌那张冷笑中带着愤怒的脸,他明白,这么多年,实际上端木长歌的心里同样也有一个巨大的伤疤,他今天说出来的这句话,也正是他不能把龙组领袖的位置真正交给他的原因之一。
但他不能告诉他。
他不再跟端木长歌纠缠这个话题而是冷静地跟他说道:“你的助力,会来自于医学界,然后归于政治。”
他又补充了一句:“这件事情,跟付远山、陈行之甚至叶萧凌都有关。”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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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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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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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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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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