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瞬间,周朝英感觉自己像是一条离了水的鱼,在日光下暴晒,无所遁形。
等她反应过来,周城已经走到了院门口。
“父亲!”她猛地起身,盯着周城的后背,“娘希望我平安顺遂,你呢?你可对我有什么期望?”m.χIùmЬ.CǒM
周城笼在袖中的手紧紧地攥住,期望?
他连她娘都护不住,怎敢奢谈期望?
站了片刻,他什么都没说,直接上马离开。
周朝英追到门口,眼泪缓缓落下,低声呢喃:“没有么?知道我做的事,彻底对我失望,所有不再有期望?”
“小姐。”菊香扶住她,心疼的唤了声。
周朝英靠进她怀里,泪如雨下,呜咽出声。
菊香扶着她走回正屋,亲自打了水,给她擦脸。
这时,有小丫鬟忐忑走近,“小姐,门外停了辆青布马车,车夫不说马车里是谁,只让您亲自去迎。”
周朝英双手猛地拧住衣角,三四个呼吸后松开,“知道了。”
小丫鬟如蒙大赦,忙不迭跑远了。
“小姐,我再给您上一层粉?”菊香问。
周朝英摇头,“不必,我在他眼里已经是个脏东西,他不会碰我,突然来此,怕是阮园出了事。”
说着话,她已走出了正屋,亲自将马车里的人迎了进来。
周朝英见他们从不让菊香在旁伺候,因此在她走出正屋时,菊香已经去了后院厢房,将宅子里所有的丫鬟和小厮都叫到跟前,怕有人不长眼去了正屋,冒犯贵人。
正屋,周朝英坐在下首,双眼含春,娇羞的望着坐在主位上的男人,她刚哭过,眼圈还泛着红,更有风情。
男人看了她一眼,心头发热,可想起她的身份,狠狠的拧起眉头,压下心中的躁动。
这女人,脏了。
“你从周家搬出来,周城可说了什么?”男人问。
周朝英摇头,“父亲只叮嘱我注意安全。”
男人嗤笑道:“周城的心可真大,居然放心如花似玉的女儿独自在外。”
周朝英神情落寞,“我不过是个死了丈夫的庶女,父亲能允我在京都生活,而不是将我送到庙里,我已是十分感激了。”
话说的好听,男人却很清楚的看见了她眼中的恨意。
男人心中冷笑,面上平静的说:“你对近几日阮园发生的事有什么想法?”
“您说的是这几日魏秋冉发疯的事?我未出阁时与她见过几次,听说这件事后就派秋菊去看她了,秋菊回来说她确实神志不清,连亲生父母都不认得了,几次要用簪子划脸,要不是她的父母日夜看着,怕是早就毁容了。”周朝英回道。
男人沉吟道:“是真疯?”
周朝英回答的谨慎:“看着是疯了,不过也不排除装疯卖傻的可能。”
男人嗯了声,“在魏秋冉疯了之后,还有两人也出了问题,夜间趁人不注意吊死在屋檐下,她们死时都穿着一身红衣,面上涂着厚厚的粉,着实诡异。”
周朝英大吃一惊,“竟有这样的事?接二连三的出事,难道是冤魂作祟?”
说着,她脸色有些白,小声说:“三年前,不是有一位陈夫人入了阮园,只过了一个月就在家里吊死了?那陈夫人爱唱戏,还得过您的夸奖,她平日里粉就涂的厚,喜穿红衣。”
“若真是她,该如何解决?”男人问。
周朝英低头思索半晌,犹豫着说:“只能请术士了。”
男人挑眉,“哦?你已有了人选?”
“是,我想请沈晚儿来看,我跟她有些交情,同时又跟魏秋冉相识,有理由去找她。”周朝英说。
男人沉默半晌,起身:“就按你说的办,不过沈晚儿如今已入了安王麾下,你行事要小心些。”
周朝英俯身行礼,“是。”
男人的视线掠过她雪白的脖颈,下意识的搓了搓手指,发觉心中的燥意愈发强烈,他拧起眉头,转身往外走。
周朝英送到门口,看着男人上了车,这才关上院门。
在院门关上的那一刻,她脸上的温顺消弭无踪,只剩下冷然,嫌她脏?
她眼中迸发出恨意,双手轻柔的将衣角抚平,没关系,她总有一天会让他心甘情愿的亲近她,而她会在那时亲手取了他的命。
所有逼迫过她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
翌日,周朝英用过早饭,亲自去齐宅见沈晚儿,跟她说明来意。
“魏秋冉?她是何人?”沈晚儿从未听说过这么个人。
周朝英抿了口茶,解释说:“魏秋冉是顺天府尹魏东的独女,一年前入了阮园。”
沈晚儿明白了,这不是周朝英替好友来请术士,而是她作为阮园的管理者,来请她。
“她发疯前可发生过什么事?”她问。
“魏秋冉的舞跳的好,往常都是在摘星楼跳舞助兴,半月前有位大人看上了她,把她带到了惜花居,那夜过后魏秋冉就疯了。”周朝英说起这些事时,情绪没有丝毫的起伏,眼神死寂,“而惜花居曾经是陈夫人上吊的地方,陈夫人出身微寒,十三岁便被阮园主人买来养着,惜花居一直是她的居所,三年前她上吊后,惜花居便再没人住过。”
沈晚儿点点头,明白了周朝英的意思,陈夫人死在惜花居,时隔三年,魏秋冉在惜花居住了一夜就疯了,她怀疑魏秋冉之所以发疯跟陈夫人有关。
“你先带我去见魏秋冉,若是从她身上看不出原因来,我可能需要去惜花居。”沈晚儿说。
周朝英应下,说起了蒋韵儿,“你不必忧心,蒋韵儿看着莽撞实则心细如发,蒋涛离开京都,蒋周氏被杀,她定是嗅到了危险,提前跑了。”
沈晚儿长长的叹口气,“希望如此。”
顿了顿,她接着说:“不过从蒋韵儿这事上,我倒是看清了些周夫人。”
周朝英缓缓笑了,“很巧,我也是。”
“所以,做个局如何?”沈晚儿微笑道。
“好。”周朝英爽快应下。
两个时辰后,周朝英离开了齐宅,直奔魏家,说动了魏东夫妻,当天下午魏东便派人来请沈晚儿。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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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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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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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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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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