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依旧留在王家，他还有别的事要做。
那天枪战，他只是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看这群人疯子一样的咒骂，一次一次的上子弹，看着前面流的满地的血液。第一次他觉得这群人是如此可悲。
再过去日日夜夜受他们折磨的时候，他愤怒，仇恨，他觉得这群人永远都只会折磨别人，破坏别人的约定，摧毁别人的生活。但现在时间长了，他再看着他们，只觉得这群人非常可悲。
一直靠着舔舐血液的人，一旦离了血液是无法生存的。这是他们的生活方式，也是一种诅咒。
很多人走过去清扫尸体，另一些人拿着刀，给没有立刻死亡的人补刀。所以这时候依旧不是那么安静。他们似乎达成了某种一致，并没有按照司空资料上了解到的王家传统那样去把他们下葬。他们只是把全部的尸体堆积在一起，放了一把火烧了。烧剩下的残渣就直接丢到外面的林子里，来年的花会开的很盛。
接上水管，有人在冲洗着地面上的血迹。本来凝结至乌黑得血液，在流水的冲刷下融化，冲出了相当多混着黑色血块的橙红色血水。
白色的铁网上粘着不少碎肉，之前徐林杏见到的那个抓着铁丝网的断手还在那里，只是五指已经松开，只不过因为这人手指很长，所以即便它已经松开但是依旧挂在了铁网上。
这个人司空之前见过了，没能活下来。火拼结束的时候他还没死透，就躺在铁丝网的下面，无法动弹。应该是因为他几乎没怎么挣扎，所以他直接被扔到火堆上面烧死了。倒是也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一切都清理好，已经是又一个黄昏了。
司空回到房间里洗了一个澡，把身上沾着的血液都清洗干净，又丢掉了那件已经粘着很多血和碎肉的衣服。
在水流的冲刷下，司空长舒了一口气。他特意选择了冷水冲澡，毕竟按照王家人变态的性格，在洗手间安装摄像头也不是不可能。如果用热水冲澡，还没有现出来纹身，就糟糕了。
洗完澡，司空点起一根烟，他坐在窗台上看着外面行色匆匆的人，却带不起任何情感。
岁月实际上对他的身体造成了极大的磨损，这种磨损只有在相对放松的时候才能感觉到。
司空觉得鼻子有点痒，就擦了擦，没想到这一擦竟然擦出血来。
他低着头看血液从鼻子中流淌出来，他伸出一只手接着嘀嗒掉下的血液，另一只手依旧夹着烟，时不时抽一口。
后来流出来的血太多，司空不得不丢下手里的烟，去卫生间处理。
打开流水，让水流把手冲洗干净，司空脑海中突然回忆起几个小时前用水管清理地面的场景。
这一切确实都是他策划的，那些人也确实因他而死。这一点他无可辩驳。
甚至他都不能用从王家的什么传统律法来看那些人是不会被杀的这一理由为自己开脱，因为他在派人对这些人进行思想灌输的时候，心里就无比清楚他们不可能活着出去。
家族的争斗从来都是满手血污，但司空发现自己竟然没有丝毫的负罪感，只有一种进行着计划的平静。
也许这个样子是要下地狱的吧，但是他确实容不下什么其它的情感了，他只能继续走下去。
手里的一个小小的传感器震动了一下，司空甩了甩手上的水，把那东西贴在了耳朵上。
不是特别清楚的声音从那个传感器里传了出来。当初制作这东西时何清清可是花了大价钱，它相当于是一台超微型通讯设备，如果不是专门了解这个的人，很难发现。并且即便王家设有监控，按照监控的像素也很难拍出这个小东西。
“司空，是我徐林客。”徐林客的声音从那个小小的薄片里传来。
他语速很快，事情应该比较重要。“从海杏带回来的那个地区的建筑结构判断，那个地方的地下应该还有一个超大型建筑。也许是一个皇家级别的斗。王家全部的承重墙都是按照下面那个斗的轮廓建造的，所以才没有塌陷。那里王家应该是没有全面探索过，你注意点，他们可能会在什么时候临时决定下去。”
司空轻轻嗯了一声，而后他用手指轻轻敲击自己的耳朵。看起来宛若在做耳保健操。但是只有几个人知道，这其实是司空设计出来的用来在不方便时传递信息的密码。
徐林客听着司空的敲击，点了点头。
他打开了一台电脑，却没有连网，而是在一个不知名的程序上输入了几个字。“全体人员准备集结。围剿计划开始。”
这条指令发出后，在同一时间无数个人的手机，电脑上推送出来了一个奇怪的符号。那些人看到这个符号后，纷纷停下了手头的工作，悄无声息的向同一个方向集结。
两天后，王家召开了族内会议。因为这次变故，王家的信仰有崩塌的前兆。为了解决这个问题，王家首领决定直接向王家人展示他们所孕育的东西。他希望可以凭借这一点重新凝聚王家人的信心。
司空那边的收音一直开着，就在王家族长召开会议的时候，有无数人站在一个地下室，听着王家族长扩音了无数倍的声音。这些人不仅仅是张家人，还有一些是司空家和何家的高手。但是对于这件事，何清清本人和朋友，罗大，他们都绝对保持距离不参与。用罗大的话讲这叫保留革命火种。
“如果他们真的制造出来了什么厉害的东西怎么办？”徐林客忍不住对着话筒问道。
两声沉稳平缓的敲击传来，意思是“不会。”
果然无论去哪都要开会……司空看着王家首领的动员，努力忍住了一个哈气。估计这家伙再讲几句他就可以向所有人展示他的成果了。
事实证明接受了无数次会议回忆洗礼的司空对于时间判断的还算准确，又讲了几句类似“你们不要想着现在，要思考未来”等传销模式的话之后，王家首领终于站了起来，准备带着所有人进入那个祭坛。
前面有人一路在鼓捣机关，他们动作利落，几乎算是一路通行，直接来到了司空上一次看到的门边。
那门上依旧刻着凤凰，许多凤凰都仰着头向天，做势要向上飞。
王家首领走在前面，他伸手摸索到了司空上次微微拽过的铁环。
“注意遮蔽。”王家首领道。说罢，他猛力一拉铁环，那门竟然自己缓缓打开了。
震动说不上特别剧烈，但是几次有这个地方要倒塌了的风险。只不过其他人看起来都相当淡定。
大门打开，过度浓重的湿气和潮气，把即便是没什么嗅觉的司空熏的从鼻子到胃都发酸，他忍不住皱了皱鼻子。www.xiumb.com
司空看着门边的一点红色，微微笑了笑，没什么特殊的反应。
大门被打开，兴许大部分王家人的第一想法都是失望。毕竟里面既不是上古凶兽又不是什么高科技产品。而是一棵看起来并不大的绿色小树。
只不过这小树看起来更像是个死物，因为它的枝干是青铜质地的。不仅仅是枝干，叶子也是这样的。
“这东西，可以做什么？”一个王家人终于问出了口，他的语气是掩盖不住的失望。
树的形状是一颗小梧桐，每一片叶子都很精致，但是坐看右看，这也只是一个雕塑而已。
“它很强。”王家首领说道：“这并不是一个雕塑，而是一个活物。是之前我偶然间在斗里发现的。”
说着，他拿出来了一张纸，纸上面彩印着一张照片，是一行工整的铭文。他扬了扬手中的纸，道：“这棵树在它还是种子的时候就具有极其强大的催眠和致幻能力，铭文记载它的能力会随着时间变强。我等它长成这样只用了两年多的时间，也许它长成大树也不需要太多时间。”说罢，他招手示意一个人走过来。他抓着那人的手，让他触碰了一下树枝。
那人碰上树枝不久，突然软软的栽倒在了地上。已经失去了意识。而那树似乎变得更绿了一些。
折腾了几下把那人叫醒，其他人立刻围了上来问他看到了什么。
那人犹豫了一下，他看向首领，却发现首领也在看他。他道：“我……看到了一颗很大的树。”
之后又有了几个人去触碰了那棵树，醒来之后他们也纷纷道自己看到了参天大树。
“到时候，接触了这棵树的人就不会再反抗我们了。”首领道“铭文上说，等到它成长到一定程度，就会有传输的能力，把一个人的心之所想刻在接触它的人脑海中。但是把心中所想传输到这棵树上需要一个青铜制品。”
“之前我查找了很多资料试图弄清楚这个地方的下面到底是什么。但是目前来看那个作为传输的青铜制品，很有可能就在我们脚下。今日给大家一日整理装备，明日我们一起去把它发掘出来。”
人们慢慢回去，司空转过头静静的看着那颗青铜小梧桐。那小树生的就是那般坚硬，哪怕是种子，都好像一个结实的青铜球。
他闭上眼，想起了更多他和蓝藏袍人的对话的细节。
“过度自信是他们最大的缺点。那么你呢，司空。”
你的缺点是什么？
蓝藏袍人是具有信仰的，他问了司空为什么一定不会选择放下。最后他说道：“你们那群小孩子有一句话，说是当你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着你。司空，看看可以，但是不要看太久，陷太深。”
司空双手合十冲他鞠了一躬，他反问道“如果从一开始，就是深渊主动看向我的呢？”
有的人原理深渊，有的人无法控制的凝视深渊，还有的人，他们直接生在深渊下。
司空有时不懂王家人那种莫名其妙的自信究竟是从哪里来，但是他们确实无比信任这一切，什么催眠的力量啊，转换思维啊。
在第二天下斗的信息传递出去的时候，大量的人做出了各种伪装，去往火车站。
除了火车站以外，似乎任何一个地方突然聚集大量的人都是很奇怪的。但是火车站不一样，他们和其他人没有任何差别。
在当天夜里，一辆一次几乎只拉一位或者几位乘客的王家专用线路，第一次人满为患。而那个司机已经被打晕塞进了库房里。
火车里灯火通明，一时间有说有闹，甚至有很多人聚在一起锄大d。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是徐林客不得不说锄大d也算是张家的一种传统艺能。一群在生意场上混多了的人都鬼精鬼精的，几轮下来，几家的伙计全身衣服输到只剩下了内裤。
火车依旧向前开着，离目标地点还有二十分钟的时候，所有的灯都已经被关闭，人们静悄悄的坐在里面，这辆车一时间静的和没有人一样。
车子并没有停到王家人所设计的站点上，所有人都在距离铁网还有十分钟左右路程的时候悄无声息的下了车。
徐林杏带出来的地图已经详细标注了都那些地方有只有王家内部高层才知道的暗道，以及监控薄弱的地区。
根据标记，大量的人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来到了这个他们寻找，试图摧毁了很多年的地方。
张家人对于古墓的了解实际上是比王家人要深几倍的，所以这时候他们已经有了一个根据上方建筑群复刻出来的下方古墓结构。
这群人如果要下去，大概是走正门。但是进斗并不只有一个通路，他们可以从别处打洞下斗。
一部分人留在上面潜伏，另一部分人已经趁着夜色小心的挪动土壤，打下来一个角度刁钻的盗洞。盗洞打好之后，他们轻巧的跳了下去。
王家很快的集结，所有的装备都已经准备好了。但是司空看出来，这里和前些天相比少了很多的人。果然保持内部忠诚度也是一种自折羽翼的行为。他把手探进兜里四处看了看。很快他发现，在一个不显眼的位置，放着一个蓝色的小布条。这是他们到来的标记。
王家人如同他们预料的那样，在正门开始打盗洞。
司空看着他们，道：“大家小心一点，这下面可能会有致幻机关。”
几个小辈的王家人用有点感激的眼神看了司空一眼，又很快收回了眼神。
但是实际上司空并不是在叮嘱那群人，他是在对着耳朵上那个小小的贴片说。计划开始之后，这个小东西就一直开着，续航能力不是一般的强。回去应该叫何清清这个开发到手机上，打游戏三天三夜都不用充电。
司空一边想着，一边观察着运出来的泥土。很明显这里不是第一次被挖开，有重新填埋的痕迹。但是应该已经过了比较长的一段时间。
这说明其实有人在这两年下过这个斗，只不过徐林杏那边并不知晓。
他侧头瞥了一眼王家首领，那人看着挖出来的土，情绪没有什么波动。
也许是他们最内部最核心的人曾经一起下过这个斗，这里动土的痕迹首领应该是知道的，否则他绝对不会是现在这副样子。
这说明下面有一些东西是他们不到最后不愿意去面对的，不论那东西是什么，估计都相当难对付。
他所假扮的王伟华也算是属于内部的人物，只不过司空并不确定那个人有没有跟着下这个洞。毕竟连徐林杏都不知晓这次事情。
“司空。”一个声音突然从传输器中传来，司空假装揉耳朵的样子，把手聚拢贴在耳朵上。
那声音很是疲惫，一下子很难听出来声音是徐林客发出来的。“死了几个伙计。你按照我说的做，应该没有问题。等一下你会看到雕像，记住千万不要看雕像的眼睛。在这里不要看任何东西的眼睛，就算是和人对视也不要超过三秒。很难做到就把眼睛闭上。计划可以继续执行。”
司空敲了一下，表达好的意思。
眼睛吗？他低头盯着自己鞋子上的一小块污渍，准备一直凝视这玩意到天荒地老。
“下去了。”一个声音催促道。
司空抬头，看到已经有人走下去了，他迅速背起包裹跟着走了下去。
下去的一瞬间，司空只觉得浑身一激灵，似乎有一个遥远的女声在轻轻哼歌。这种事情发生在古墓里还真是让人同体发寒。
“什么声音？”一个看上去二十出头的小年轻不停的看着四处的黑暗，问道。“怎么这么诡异，一会儿近一会儿远……”
“你怕什么”那首领声音低低的，他道：“这个墓里所有的神明都算是我们的老祖宗，这时候过来找他们，他们就保佑我们的。”
你们老祖宗去世几千年了，当年很多吃他的王八都化成灰了，怎么着这个墓里面还没挖出正主这儿就有了不肖子孙到处认亲。
司空什么都没有说，静静的继续向前走。越向前，他就看到前面的几个红光。
“别看。”
一个声音传来，司空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有些人就是折在这里的，千万不要睁开眼睛，那些壁画有很强烈的致幻作用。”
他闭着眼，按理来说他现在头脑中应该只有算计王家的计划，但是就在刚刚，他感觉到自己的脑海中正在一遍遍的出现一颗火红色的眼睛。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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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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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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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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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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