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在辻政信眼前的,是一个两人面对面跪坐的小茶桌,桌子很精致,不但用了上好的乌木,甚至还雕刻有栩栩如生的奇珍异兽,一看就是出自名师之手。
如果辻政信就这么大大咧咧的坐上去,不知道的人,还会以为梅津美治郎是在款待什么贵客呢。
来之前,辻政信曾预想过很多种情况,多半都是些让人难堪的场面,却唯独没有想到会有这种待遇。
一时间,他有种如坠梦中的感觉,虚幻飘渺的有点犹豫着不敢上前。
却见梅津美治郎仍是一副和蔼亲切的模样,举起茶杯大声招呼道:
“政信!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过来一起吧,这可是难得的好茶!”
辻政信见司令官三番两次招呼他过去,态度也是极为热情,便不再纠结,大大方方的落座了下去。
梅津美治郎又热情拿起茶叶,拨弄着桌边的炭火,端起茶壶,主动替对方泡起了香茶。
日式茶道,是一件非常严肃繁琐的事情。
不光茶叶要细心碾得精细,茶具也要仔细擦得干净,主人的动作更是有诸多讲究,既要有舞蹈般的节奏感和飘逸感,又要准确到位。
与其说是在煮茶,倒不如说是一种严格的艺术行为。
但梅津美治郎做得很仔细,每一个环节都一丝不苟,他这种严肃认真的态度,让刚刚放松下来的辻政信,瞬间又绷紧了起来。
一时间,室内寂静无声,只剩下拨弄炭火和研磨茶叶的悉悉索索。
过了一会儿,等一杯经过炭火烧煮,清香四溢的绿茶,新鲜出炉,小心递送到辻政信手中时,他也变得毕恭毕敬的双手接茶,先致谢,尔后三转茶碗,轻品、慢饮、奉还。
这些都是茶道仪式的重要组成部分,既然梅津美治郎一丝不苟,辻政信也丝毫不敢怠慢。
一口香茶饮完,一股淡远清香的独特味道,深深沁入辻政信的脾胃,让他不由自主的发出一声赞叹道:
“好茶,真是好茶!”
梅津美治郎微微一笑,接着这个话题说道:
“看来,政信也是深谙茶道,这可是绝好的西湖龙井,出自中国苏杭!”
辻政信舔舔嘴唇,意犹未尽的夸奖道:ωωω.χΙυΜЬ.Cǒm
“难怪如此清香独特,中国地大物博,真是一块风水宝地!”
梅津美治郎哈哈一笑,说道:
“地大物博的,何止中国?北方苏联,也是一块蕴含诸多天材地宝的好地方!”
说道这里,梅津美治郎顿了顿,才面露惋惜的说道:
“只可惜……我们染指不下来!”
辻政信本就对突然停战恼火之极,在他看来,只要日本肯坚定打下去,最后让步的,一定是苏联。
因此,见到梅津美治郎态度亲切,又提及苏联的话题,忍不住开始暴露轻狂的本性,发起了牢骚:
“这次战役,我军虽然辛苦,但苏联也是咬牙在挺,如果军部能够再坚决些,未必就不能取得最后的胜利!”
辻政信这番话,在他自己看来,已经非**婉。
至少,他没有当着司令官的面,直接大喷天皇陛下,而是将问题的重点,放到了军部的身上。
但他也不想想,难道军部,就是他这个小小的作战参谋,能够横加指责的吗?
倒是梅津美治郎见对方如此说话,非但没有生气,反而依旧笑眯眯的说道:
“我生平最佩服的,就是那些身怀远大理想,又能坚定勇敢追求的人。
我常听人提起,政信为了诺门罕战事,不惜违背天皇陛下的意思,擅自出动空军,轰炸苏联境内基地,真乃**非常,让人钦佩不已!”
梅津美治郎虽然是笑着说出这番话的,但辻政信已经听的后背开始发凉。
如果新任司令官当真欣赏他的才华,为何要特意强调违背天皇的意图?
这简直就是个坑啊?
这种话题,辻政信怎么敢接着往下说?
他急忙站起身,恭敬的鞠了一躬说道:
“政信时刻将天皇陛下的教导,铭记心中,不敢有任何懈怠。轰炸苏军基地的事情,只是战事紧急时,失误越境的无心之举!”
梅津美治郎却仿佛没有看到对方拘谨的站起来一样,仍旧独自坐在桌前,一边细细品茶,一边笑眯眯的说道:
“政信太过谦虚了!之前,我虽未在关东军内任职,却对政信的大名早有耳闻。就连那份引起诺门罕之战的《边界纠纷处理纲要》,都是出自你的大手笔吧!”
辻政信心中“咯噔”一声响,不知道司令官的话题,为何会故意往这些陷阱方面引?
这些事情,可是在植田司令切腹时,都已经推到他身上去了。
眼下,梅津美治郎虽然一副笑脸,却是口口声声,都咬在辻政信的要害上。
这几个问题,要是真的追究起来,就算辻政信不会落个切腹自杀的下场,也难逃被强制转入预备役的命运!
一时间,辻政信心中七上八下,竟开始莫名惶恐起来。
就算是死,他也不见得会有多害怕,但对于辻政信这种战争贩子来说,最可怕的,莫过于脱离军队,从此只能闲赋在家。
想起植田司令临走前,特意叮嘱的话,让他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一定要忍辱求全,以图东山再起,寻找与苏军决战的机会,辻政信只能将身体压得更低,用几乎头点地的姿势,小心翼翼的向梅津美治郎表决心道:
“政信也是一心为帝国着想!之前曾全力配合植田司令行事,往后,也将坚决服从您的指导,力争做好一名令行禁止的优秀军人!”
听到辻政信这番诚惶诚恐的言语,梅津美治郎咧嘴一笑,风轻云淡的说道:
“站着干什么?赶紧坐下喝茶呀?”
梅津美治郎的厉害,辻政信这回算是领教到了。
别看这个老家伙说话一点不严厉,还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但真是心思毒辣,句句诛心,跟他对话,若是稍有不慎,就会落个万劫不复的下场。
辻政信哪里还有心思坐下喝茶,只能毕恭毕敬的站着,聆听梅津美治郎的淳淳教导。
而梅津美治郎也似乎有意让他这么一直弓腰站立,老家伙也不讲什么正经事,只是天南地北的,跟辻政信尽扯些风土人情,地方特色。
这一席话,不知道说了多久,辻政信的腰都快鞠断了,也不见梅津美治郎有半点体谅,老家伙就像视而不见一般,一边品茶,一边滔滔不绝。
辻政信心里终于清楚,这是老家伙故意给他的一个下马威,如果今天自己要是表现的不能让对方满意,只怕更大的危急,还在后面等着他。
豆大的汗珠,开始从辻政信的额头上不断冒出来,就连他酸胀的双腿,也开始不听使唤的哆嗦起来。
突然,“噗通!”一声响,却是辻政信再也支持不住,一头栽到了地上。
辻政信心中大急,立刻挣扎着就想爬起,却由于身体僵硬,一时之间,竟然爬不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梅津美治郎却突然端正了脸色,换上一副严肃认真的样子,说道:
“能干敢拼是好事,但请你记住,在我的治下,没有人能够擅自妄行!”
这句话虽说语气不重,但大汗淋漓的辻政信却不敢有丝毫怠慢,急忙点头应声道:
“司令阁下!请放心!从今往后,我一定会谨遵您的号令行事!”
梅津美治郎缓缓点了点头,这才又换上一副笑眯眯的样子,接着说道:
“我刚刚上任,需要对我们的敌人,苏联红军有更详细的了解。你在关东军这么久,有没有什么建议?”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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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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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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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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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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