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以大地为稿纸,以汗水为墨,尽情地描绘城市高架桥的蓝图。
钟语枫礼貌地拦住了一个过路的工人:“老哥辛苦,快六点了,还没下班啊?”
工人放下肩上的钢管,扶正了安全帽,他并没有回答钟语枫的问题,直接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烟,在烟盒下面抽出了一根,递给了他:“来,抽一根。”
钟语枫双手接过烟,道了声谢。
“现在天头热,早晚干活,中午能多睡一会。”
“是呀,今年热得有点不像话,我是刑警队的,过来了解一下情况。”
“哟,原来是公家的领导啊,我们工头在前面那个板房里。”
“行,不着急,先抽完烟再过去,这工程还得多长时间啊?”
“那是人家公司领导的安排,咱就是个干活的,听说是明年六月完工。”
“还得小一年啊,老哥我听说咱们这弄出个人心来,怎么回事?”
老汉的脸上突然换上了神秘的表情:“有这事,就是昨天的事,周大牛那小子,不知道是谁在他床上放了一颗心,他啊,就送厨房去了,让厨师给煮一下,那厨师也是经常杀猪,一看就知道那不是猪心,那两个人……”
“老刘,18号墩那边缺人,你过去忙活忙活。”
远处,一个头戴白色安全帽的胖子正快步走来,老汉扔掉了烟,对着钟语枫做了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那是我们工头,你们先忙着,我干活去了。”
“行老哥,慢点,注意安全。”
话音刚落,工头就走到了眼前,他满脸横肉,看着就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你们是什么人?”
“路两边的商户,这路啥时候能修好啊,耽误生意啊。”
“快了,快了,再有月八地就完事了,出去、出去,有问题你去市政府去反映。”
钟语枫尴尬地笑了笑,带着她离开了。
“老师,为什么不直接找工头问问呢?”
“工地水深啊,可以说是个小朝廷,你猜,工地上有人受重伤,第一反应是什么?”
“打急救电话,送医院抢救啊。”
她回答得毫不犹豫。
钟语枫轻哼了一声:“你还是年轻啊,第一反应先是装车拉走,拉到别的城市。”
她惊讶地看着钟语枫:“啊?那不耽误救治了?”
“拉到别的城市,能救就救,救不了直接联系家属谈赔偿。”
“啊?这也太没人性了。”
“要是出事就联系医院,那警察局、安监局都得调查,工地少说也得停工一个月,加上各种检查和罚款,损失远远比死亡赔偿大得多,所以,你懂了吧”
智慧有些不寒而栗,没想到人性能如此冷漠,她联想到小时候经常流传的一句话,开车撞人,重伤不如直接撞死,免得后顾之忧。
“走,吃点东西去,等他们下班咱俩再混进来。”
刚走出去没两步,工地里突然出现了躁动的声音,像是有人在打架,二人快步跑了过去,只见一个背着行李的中年人要出工地,刚才那个工头拉着不让走。
“我告诉你,现在走了,工钱你一分钱别想要。”
“还要什么钱,我要命,你让我走。”
工头上去就是一巴掌,钟语枫大吼一声:“住手,我是警察。”
钟语枫亮出了证件,所有人目光都聚集在了他身上,工头愣了一下,随后脸上又换上了无所谓的表情:“这没人报警,用不着警察。”
“智慧,报警。”
她拨通了报警电话,描述了地点和事情经过,不一会的功夫,片区派出所的电话就打了过来:“你报得警啊。”
“对对对,我在北二环达达商厦门口的工地。”
“工地里的打架,就用不到我们警察了吧。”
“现在涉及人身自由,你们还是尽快出警。”
电话另一端传来了一个沉闷的叹息声:“等着吧。”
没等智慧说话,另一端已经挂断,她心里一阵悲凉。
工头更加嚣张:“你不是警察吗,还他妈报警,我告诉你,你们所长昨天还跟我喝酒来的,出去出去。”
钟语枫咬着牙,什么也没说。
远山渐渐吞没火红的太阳,黑暗笼罩的大地只剩下窒息。
更绝望的是,已经半个小时了,警察依旧没有来,智慧只能继续打给刚才的手机号,虽然没人接,但还能拨通,后来干脆就被拉黑了。
无奈之下,她再次拨通了报警台,接线的警察很礼貌地告诉她,派出所已经上传了出警记录,事情解决完了。
“老师,要不要直接联系李明哲?”
“打电话给孙通。”
钟语枫的语气变得冰冷,其中还夹着失望和无奈。
“喂,孙局长,我们在北二环达达商场门口工地,钟老……”
钟语枫一把抢过电话:“给我滚过来。”
没出十分钟,三辆警用大吉普呼啸而至,工头哪见过这阵仗,脸上也表情也变得紧张,随后憨笑着掏出烟要递上去。
一群警察面无表情地瞪着工头,他双腿止不住地颤抖。
见到孙通,钟语枫也没什么好脸色:“你带的兵,可真厉害,不用出警就能结案,我们专门给你弄个表彰大会,让你们好好分享一下经验。”
孙通表情尴尬且严肃:“副厅长,我检讨……”
“行了,没那工夫,封锁工地,把这两个人带回去。”
分局审讯室。
工头脸上挂着讨好:“都是自己人,都是自己人,我姐夫是二环路派出所的所长。”
审讯警官一拍桌子,吓得他一个激灵。
“姓名。”
“方、方鹏程。”
……
接待室内,钟语枫面容和蔼:“小伙子叫什么名字啊。”
“俺叫周大牛。”
“出啥事了,不要工钱也想走。”
周大牛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沉默了十几秒,他叹了口气:“没啥,想媳妇了。”m.χIùmЬ.CǒM
“真的是这样吗?”
“真的,那啥,要是没啥事,我就回去了,买半夜的车我也得回家。”
“有什么事你大胆说,我是省公安厅的副厅长钟语枫,我在这,你不用怕。”
“那你不在这的时候呢?”
钟语枫被问得哑口无言,智慧也是无话可说,当公信力受到了质疑,任何保证都是于事无补。
沉默了几分钟,钟语枫盯着窗外,连背影都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
“智慧,把我电话号存他手机上,什么时候想说了,随时找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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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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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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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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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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