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门,春长风跟着老孟往警局走,一路上他没说话,只听着老警察的絮叨没个玩:“是不是昨儿觉得自个儿特牛!特厉害!怎么着,一言不合老子不干了!”“对对对,你是牛,比你孟哥牛!毕竟我要吃饭,你小太爷不用,你他妈吃北风喝露水的!”“咱们春小太爷是脑子一热,啥都敢干!不用想明天,不用想活法!啥家底儿啊?黎大总统你干爹?还是上头有个姓春的老爷,咱不知道?”“我真都懒得骂你啊!玉秋找不着了,我知道你抓心挠肺地着急啊!但着急咱也得想办法慢慢找,你撂挑子不干了,人能从地上长出来?小春啊!忍,你得学会忍!不忍着怎么办?天给你捅出来个窟窿?你家上头有天王老子?”
老孟说道着,和春长风走到了警局,一推门进去看见徐有财插着腰站在警局大厅的正中央。
“呦!这谁啊!”徐有财听到开门动静,侧头看向进门的俩人。
老孟侧过脑袋,压低声音朝着春长风嘟哝:“他妈的,天王老子来了咱这儿也得给徐有财低头,你甭惹事儿啊!”
“这不是老春头的大宝贝孙子吗?”徐有财摇晃着胖得流油的肚子走过来,上下打量着春长风说:“不是不干了吗?我还寻思,到底咱庙小,装不下我们春长风这么大尊菩萨!”
“他昨儿喝多了说胡话呢!”老孟陪着笑脸解释,“你大人大量,跟个兔崽子没必要计较!他就是个不上桌的虾米,看他一眼都浪费你时间,不是?”
老孟话说完,徐有财嘴角一掉,瞬间垮脸,等着春长风候:“当这儿什么地方?菜市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当我是什么人?管不了事儿的橡皮印子吗?”
“脱衣服,滚蛋!”徐有财大骂,口水喷了春长风一脸。
“别别别,”老孟上前拍着徐有财的后背,低头笑着,“脏活累活总得有人干,留着他有用处。”
“什么用处?惹麻烦吗?咱以前哪儿那么多脏活累活,还不是他来了才惹的?”徐有财骂着,手指头恨不得戳进春长风眼睛里:“就这玩意儿,忒他妈晦气!来了就没见一件好事儿,全天津最邪门的案子全扎堆在老子的地界上!滚蛋!我一分钟都不想多见着他!”
“局长你不能这么想,”老孟拉住徐有财,贴他耳朵边说:“这一连串的案子到现在也没查个明白,你这会儿把人打发走了,下面再来案子怎么办?到时候那不证明,这些事儿跟春长风没关系吗?你不如把他留着,只要人在,啥晦气事儿都能赖倒霉蛋身上。万一将来上面的追究起来,咱们也有个能背锅的,是吧?”
“老孟?”徐有财听完这话眉梢一挑,小绿豆眼睛上下扫了遍老孟,嘴角一歪,点点头:“你老小子有点东西啊!”
“一把岁数了,也不能白活,”老孟陪着笑,眼神示意春长风赶紧道歉。
小春对着徐有财实在说不出软话,顶天了就是他骂人的时候不张嘴,垂耷着脑袋任凭对面随便骂。
“你没想说的?”徐有财问。
“我错了,”春长风低着脑袋说:“我昨天乱讲话,局长,我知道错了。”
“哦,知道错了?”徐有财冷哼了声,看着死倔的驴子朝自己低头,脸上不显,此刻心里却甭提多么得劲儿,被一身肥肉压得微微佝偻的后背都挺直了,故意拔高声音说:“我心肠好,看你爷爷刚死的面子上留你一次,但听好了,也就这一次!”
“局长大人大量!”老孟连忙上前吹捧,挤眉弄眼地朝春长风使眼色。
“谢谢,”春长风不情不愿地弯腰道谢,话音才落就听见徐有才清清喉咙补了半句:“留下归留下!但也不能没惩罚,不然警局成什么了?”
“你!”徐有财指了下春长风的鼻子,说:“扣半个月薪水,留职察看!”
“嗯,”春长风应了声。
老孟长叹口气,想着这事儿可算是过去,正要往办公桌前走,却被徐有财伸胳膊拦住。他用力拍了两下老孟的肩膀,说:“刚跟大家伙儿说了,晚上有个非常重要的宴会,全程上下的警局都得出六成的人过去参加安保。我下午有个应酬,老孟,这事儿你来张罗,到时候你带人过去。”ωωω.χΙυΜЬ.Cǒm
“什么宴会啊?这么大排场?”老孟笑着问。他何等机灵的人,眼珠子一转就寻思这活儿估计不好干,要只是出工的,徐局长哪有不亲自上的道理。
“不知道,上头跟我就说要人,我哪儿知道来什么人要干什么?”徐有财说着不耐烦起来,虚胖的脸垮拉,撂下话直接出门警局。
警局里看半天戏的家伙等着徐有财一出去乌泱的马上拥上来,围着老孟七嘴八舌地说起自己听来的消息。
有说是袁二爷那头生了变故要请人平事儿,招了这么多警察过去就是怕出乱子。毕竟自打洪七爷死后,天津城里的黑帮就没安分过一天,婉君是个有手段的女人,但她根基实在太浅,仗着家里几个老人才勉强维持住以前的地盘。袁二爷下面有不安分的人想冒头,三天两头地在人家地盘闹事儿,前两天有个舞女被杀,两边的人又闹起来约文武斗,在海河边上设擂台比狠,两边你剁手指,我割耳朵,最后有人跳了油锅,导致两边又打起来,捅死淹死了七八个人。
“官司闹得很大,”有人说:“我看,说不好就是摆宴说这事儿的。”
“扯淡!下面的事儿什么时候拿到明面上来过?道儿就不一样,要摆宴,请人看场子也请不到你们身上,”老孟摇摇脑袋,一屁股坐在桌子上,拿出来孟三爷特有的架势:“袁二爷是什么性子?那是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他都容下了洪老七的女人孩子,下面的人闹就是打他袁二爷的脸。这事儿用不着婉君动手,也不用任何人出面说解,袁二爷自己就要处理掉那些不开眼的家伙立威,不然以后谁听他的?”
“不是袁二爷?”春长风接话:“那就是上头的人?”
“上头的人多了!”老孟皱着眉头,撇撇嘴:“摆出这么大阵仗的得是什么人啊!”
“黎大总统要出山?”“出个屁,姓曹的容得下他?”“我听说广东最近又闹起来了!”“广东?广东远得很,要看也看东北的风向!”“下一次选大总统快了吧?”“……”
又是一通七嘴八舌的分析,挣了半天却谁也说服不了谁,最后大家只得出一个结论:“上头的事情鬼晓得哦!”
没了意思人群呼啦散开,春长风本身不关心晚上的宴会,他回来最大的目的就是找玉秋,于是从柜子里把最近的案子资料又翻出来看,到午饭饭点都没挪屁股,还是老孟带回来的菜团子垫吧了肚子。
下午三点半,警局的电话响了,老孟接起来,对面果然是说晚上的宴会,特别说明尽量挑形象好的,保证要有一两个年轻、长相周正、个子高的警察到时候进宴会里做安保。
“拔地拉就你了,”老孟挂了电话拍拍春长风的肩膀,“这可是个能见大人的好差事儿!你孟哥也想去开开眼,但人家嫌弃我这张脸太丑、身子骨太老。”
“你就骗我吧!”春长风哼了声,闷闷地回怼。
“哈哈,”老孟尴尬地笑了两声,半耍无赖地抬抬下巴:“去吧去吧,老哥这不是信任你吗?换个不牢靠的,怕他惹事儿。”
“你不怕我惹事儿?”春长风反问。
“你?”老孟笑着摇头:“你不惹事儿,孟哥是懂你的。拔地拉,你正儿八经属于纯倒霉。”
倒霉蛋要比惹事儿精强吗?这话横竖听着也不是什么好话。
春长风抿着嘴憋半天忍住没怼老孟,对于他说的事儿采用消极抗拒,不点头也不摇头。老孟向来是蹬鼻子上脸,给根棍子顺杆爬的,春长风不吭声,他就全当人是默认了,到下班点立刻就拉住春长风,点了跑得慢的几个,把人赶上警车,开车带人往酒店的地方去。
“孟哥,你说能出什么乱子?”车上有人问。
“我要提前知道能有什么乱子,那不成我搞的事儿了?”老孟两手一拍大腿,“你小子胆子肥,敢给我挖坑!”
“没有没有,”车里人笑着推搡。
春长风没去听旁边人的玩笑,格格不入地坐在车厢角落,盯着地上的钉子发呆,沉着张脸,脑子里不断琢磨骆康的话到底可不可信,玉秋的姨妈是谁,她的失踪是不是被最近的案子牵连,可不可能跟害死爷爷的狐妖有关系?一连串的问题像乱麻缠绕,找不出来头绪。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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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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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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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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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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