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三楼通往阁楼的楼梯,小狐狸再次看到了三太太张珍秀,她歪垂着脑袋站在拐角,黑色散乱的头发贴在脸上,路标一样抬着条枯瘦的胳膊指向楼上。
玉秋又闻到的那股腐臭味,从她身边走过时,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张珍秀似乎只生下骨头架子挑着张层人皮,缺少肌肉支撑的皮肤耷拉下来,布满一块一块青黑色的斑点。玉秋想到从前山上遇到过的一只骨瘦如柴的兔子。它明明死了,但膨胀的肚子还在蠕动,好奇的小狐狸忍不住上前去扒拉,结果大群的白色腐蛆从破开的肚子里掉出来。玉秋至今还记得自己当时的反应,她惊叫着逃跑,很长时间里都不敢吃兔子。
过去的记忆跑出来,她只觉得一阵恶心,快走两步上了阁楼。阁楼上的大门是薄薄的木头片,在妖怪的爪子下就像两张脆弱的薄纸,玉秋稍一用力就撕开个大窟窿。
意外的阁楼里并不黑暗,玉秋尚在门外就看到了里面漏出来的月光。
“来都来了,门口待着干什么?”嘶哑的声音听着像个老妪。
她着过那蛇妖好几次道儿了,自然是知道里面的家伙绝非善茬。玉秋谨慎地没有立刻上前,她伏低身体想要透过门板的破洞先看看再说。
两扇落地大窗户开在西边,月光洒进来像在木地板上铺了张银白色的地毯。阁楼里一半敞亮,一半却完全沉没在黑暗里,玉秋模模糊糊地能看在墙角有东西在挪动。
会是蛇妖吗?小狐狸猜测着,狩猎者的天性让她十分有耐心,一动不动地盯着黑暗,等着对方先露出柔软的肚皮。
“你在等什么?”蛇妖嘶哑的声音在空荡的阁楼回荡:“等你那个小警察吗?”
提到春长风,玉秋蹙起了眉头,她依旧没有吭声,等着蛇妖说话。
“他就要死了……”蛇妖笑着,嘶啦嘶啦地吐信子,“小警察自作聪明找了道儿,他不会再来了。”
“谁要杀他?”玉秋当然不会信蛇妖的话,跟她交谈主要是想通过声音来确定对方的位置。
“你不知道吗?我以为你应该知道的。”蛇妖很谨慎,每个字都像流水从每一寸木头缝里渗出来,忽远忽近完全没法准确捉到。
玉秋马上回答:“我不知道。”
“你骗你自己呢!”蛇妖哼了声,拖着她的破锣嗓子说:“你为什么那么在意一个人呢?你喜欢他?或者说你觉得自己喜欢他?”
蛇妖很讨厌的就是这点,她似乎总能一下子就戳到痛点。玉秋不想跟它纠缠,于是退让一步,说:“我不想跟你斗,也对骆家的破事儿没兴趣,我只想要天蓝翡翠。”
“……”蛇妖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玉秋猜测对方是不是在考虑自己的提议,忽然脑袋顶上刮来一阵腥臭,她猛然抬起头,对上张血盆大口。
玉秋本能用全力窜出去,扑进阁楼,在地上打了两个滚才将将夺过偷袭。她接着月光看向蛇妖,它至少有二十米长,身体同码头脚夫的大腿一般粗,蛇头是三角形,粘稠的深红色液体顺着长长的尖牙滴答到地板上,烧出来一个黑色的坑洞。
差点就因为精力分散而丢了命,玉秋忍不住有些后怕,它抖了抖皮毛上的灰尘,龇嘴露出尖牙,前肢压低,亮出爪子进入完全的战斗状态。
蛇妖的攻击很快再次袭来,粗壮的尾巴扫碎了阁楼的木板。玉秋纵身跃起躲开,在地上打了滚看到蛇妖的腹部爬着蜘蛛网样的血痂,肌肉收缩时挤出浅黄色的脓水。那就是她遭雷击留下的旧伤,玉秋眼睛一转立刻调转方向,向着蛇妖扑咬过去,尖牙穿透皮肉,在蛇妖肚子上留下两个窟窿。
嘶啦嘶啦的喘息中蛇身忽然卷起翻滚,玉秋速度慢了半拍,右腿被缠上后甩了出去,力量之大砸穿了木板墙从阁楼摔了出去。张珍秀的骨头架子散在地上,玉秋疼得牙齿咬破了舌头,她意识到蛇妖虽有重伤,力量却仍远在她之上。
小狐狸胜在灵活,正面硬来显然讨不上便宜。玉秋意识到重点,立刻换了策略,拖着腿跑向二楼,她要利用房屋和空间给自己的找机会。
蛇妖太过自信,压根没把小狐狸放在眼里,追着玉秋爬下楼,嘶啦嘶啦的声音在公馆里回荡。玉秋在暗处伏击,二楼更坚固的水泥墙面制约了蛇妖的攻击,小狐狸利用空间左突右咬,与蛇妖缠斗在一起,一时间居然难以分出胜负。
直到两只妖怪都伤痕累累,玉秋拖着蛇妖从二楼摔到了一楼的大厅里,此时她们都已经到达极限,无力再去弄死对方却也不甘她它居然能活到第一天光冲破黑暗。
黎明来了,玉秋咬紧牙齿,忍着浑身骨头都在叫嚷的疼痛摇晃着想要站起来,但试了两次都失败,只能睁大眼睛凶狠地看向对方。
蛇妖也在尝试,血呼刺啦的身体缓慢移动,她想要甩动尾巴再次袭击,可被撕咬抓烂的尾巴只是无力地在地上弹了两下。
“我会杀了你!”蛇妖拖着虚弱的声音说。
“你要能杀了我,就不会在这里说废话。”玉秋哼了声,之前就受伤的右腿完全使不上力气,她猜测是从二楼摔下来时小腿骨脱臼了。
“蠢狐狸,”蛇妖骂着,“不知死活的小崽子。”
“对对对,我是小崽子,你是老东西,”玉秋身体动不了,嘴巴不饶人,“老东西你就这点本事,真是丢人!我要是你,自己找墙撞死去!”
“呸!”蛇妖喷出毒液,可惜没了力气,压根连小狐狸的毛都没碰着。
正在两妖怪打口水战时,骆家公馆的大门“吱嘎……”被推开。玉秋仅剩的力气撑着她抬头看过去,逆着光的人看不清面孔,只能瞧出来个大概轮廓,臃肿的肥肉拉出长长的黑色影子,一晃动便左摇右摆好像随时会摔倒。
“吧嗒”金属拐杖戳在地上,他丝毫没有被客厅里的两只浑身染血的妖怪吓到,一步一步摇摆着身体上前。
骆康低头看着地上吐着信子的蛇妖,笑着问:“你知道你为什么会输吗?”
“瘸子……”蛇妖用嘶哑的声音咒骂着,漆黑的眼珠子里是藏不住的恶毒,“你跟你娘一样丑得让人恶心……我甚至不想吃……她长得像一只丑蛤蟆……骆家兴睡她不会吐在床上吗?”
“所以说你蠢货啊,活了几百年仍旧只会盯着一身皮囊看,半点长进都没有。我母亲良善聪慧,你给我她舔鞋底的资格都没有。”骆康说着从腰间拔出手枪,对着三角蛇头扣下扳机。xǐυmь.℃òm
“啪!啪!啪!”
连续的枪声击碎了黎明,玉秋看着蛇妖的脑袋被一颗一颗子弹打穿,白花花的脑浆子混着血液流出来,又被地上的毒液烧灼成黑团。
清空弹夹后,骆康才收起手枪,他用金属手杖敲了敲死透的蛇妖,低声嘟囔:“真是想不懂怎么会有人觉得人不如妖呢?”
“你利用我和春长风!”玉秋对着骆康的背影低声嘶吼:“我们把你当朋友!”
骆康听到声音转过身,他平静地看着玉秋,说:“我从不认为我们是朋友,但我确确实实在帮你们。”
“帮我们什么?”头一次感到背叛的玉秋气呼呼的,黄铜色的眼珠子瞪得圆溜溜。
“帮你们找到真相,”骆康说着一瘸一拐地走过来,费劲儿地弯腰摸了把小狐狸毛茸茸的脑袋,然后从口袋里摸出一颗药丸塞进了狐狸嘴里。
玉秋没反应过来,本能下咽后才生出害怕,可已经来不及了,她更多的质问被堵在嗓子眼,脑袋一歪失去了意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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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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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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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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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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