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康看着他俩十分想笑,又怕真笑出来伤了人家面子,只能强忍着笑,问:“怎么不吃呢?”
“骆先生,还是先说事儿吧。”春长风后脊梁笔直,他坐在椅子上像一截端正的木头桩,肌肉紧张,神经紧绷。
“也没有其他的事儿,还是家里的那些,”骆康口气温和,说话不紧不慢,似乎三太太的离奇“失踪”对他来说没什么大不了的,“玉秋同我讲,我家公馆阁楼上的东西可能跟洪七爷的案子有关系。”
提到阁楼里的蛇妖,春长风立刻侧头看了玉秋一眼,然后才转向骆康说:“我起先也是不信妖魔一说的,后来近来城里接连出了好些事儿,一桩又一桩由不得人不信。”
春长风怕骆康不信这世上有妖,却不知道包厢里最迷糊的其实是他自己。玉秋扣着手指头,咬着嘴唇,担心死了骆康会把她是狐妖的事儿抖落出来。
骆康瞧着眼前人,跟骆家那从上到下的一屋子怪胎妖孽相比,只觉得这俩良善又认真的家伙真是可笑又可爱得紧。他笑得更开,小眯眼挤成了一条缝:“为何不信?几千年历史每一页都写着乱世出妖孽。”
“不是乱臣贼子,我是说真的妖怪,蛇妖、狐妖、黄皮子!”春长风忙说。
骆康笑着点头:“我说的也是妖怪,狐妖妲己那种。”
“哦,”春长风短促地应声,绞尽脑汁准备的一肚子解释瞬间散开,他愣了半分钟,一时没了下文。
玉秋抿抿嘴,说:“明天夜里就是二十五年前蛇妖遭雷劫的日子,它受伤的皮肉会再次焦糊裂开,是近五年里最虚弱的时候。”
“骆先生,明天我们需要您帮忙安排,”春长风插进来,说:“我们要在骆家公馆里过夜,这样才好动手。”
“就你们两个?”骆康问。
春长风说:“还有一位何师傅。”
“好,”骆康垂着眸子想了想点头答应,同意后又问起洪七爷的案子:“你们确定是阁楼上那蛇妖干的吗?”
确定吗?春长风闷了片刻摇摇头:“不确定,只是目前最有嫌疑的就是它。”
“怎么说?”骆康追问。
“我查过洪七爷的尸体,腰部的伤痕是动物的牙齿啃咬造成的。如果是寻常熊虎之类,肯定弄得到处血淋淋,但现场和尸体上一滴血都没有。我请教了好几个屠宰场的老师傅,放血他们都是熟手,可要做到一滴不剩,没人能拍胸脯!动物不行,人也不行,再加上要跟洪七爷有仇怨,我思来想去的,就觉着很可能是骆家兴跟阁楼上的蛇妖达成了什么交易。”春长风说话,骆家兴连连点头,瞧着姿态是同意,但脸上的神情却颇微妙。
“我听说近来失血惨死的不止有洪七爷?”骆康说。
“嗯,”春长风点点头:“之前还有两桩案子。一个是南洋大学的女学生,一个是胡家巷子的胡太爷。”
“女学生、老爷子、黑老大……”骆康念叨,想了想说:“这三个人没有相似的地方啊……春警官,如果是我家阁楼上的蛇妖害人,它怎么挑上的这些人?还是说你觉得前两个案子和杀洪七爷的不是一个凶手?”
“是一伙人!”玉秋说的斩钉截铁,话毕发现骆康和春长风都看向自己后忽然一阵心虚,她不敢说在骆家又闻到了那股熟悉的甜腻香味,因为一旦说出来,肯定会被追着问。小姨妈明明死了啊!玉秋在心里上死活就是不想承认这一系列的命案跟她扯上了关系。
“这话又是怎么说?”骆康问。
“猜的,”玉秋有点慌张,她抓住春长风袖子,说:“刘玲断了胳膊,胡太爷被挖心,洪七爷的下半身都被咬断了……他们都死得惨,身上还没了血,我就觉得像一伙人干的。不管哪儿那么多变态的东西啊!”
“是!”春长风点点头,“玉秋说得对,犯下连环案的该是同一伙家伙。”
“犯案的不止一个?”骆康问。
“是,”春长风说:“我爷爷给胡太爷守灵那晚被害死,凶手有两个,一个老头,一个……之前玉秋说看见的是狐妖,但蛇妖擅长幻境,也搞不好是中了蛇妖的法术。这都讲不好,只能说害人是一人一妖。”
说到狐妖,骆康的目光在玉秋身上停下,他看着小狐狸的面部肌肉紧绷,双手攥紧了拳头。她是在害怕吗?骆康思忖着,等到春长风的话说完,他有了判断,玉秋脸上的神色不能称为害怕,她应该只是在乎,在乎春长风会不会因为爷爷被狐妖害死而厌恶,甚至于仇视所有的狐妖。小狐狸该是真心挺喜欢小警察的。
“那你们现在摸清楚杀人的规律了吗?”骆康问。
“我一直没想明白这三个人之间能有什么关系。”春长风摇摇头,有点泄气地塌下肩膀。“目前知道的第一个被害人是南洋大学的女学生,这个案子是目前查得最清楚的。她被拆白党骗了,染上恶病,在报复过那男人后死在海河,初步来看自杀倒也能勉强说过去。第二个死的是胡太爷,他死在九十岁大寿前一天,这个怎么想也不该自杀,但被发现的时候他右手握刀,那样子是自己把胸口刨开挖心的。第三个就是洪七爷……”
“七爷不是个会想不开的人,他脑子里事儿多,唯独死不在其中。”骆康笑着说。
看着骆康的表情,春长风皱起眉。按说洪七爷是骆康夺骆家家产的助力,是母亲的朋友,眼下人死了,他表现得未免太轻松自在。这让春长风立刻在心里画了个问号,他问:“骆先生和洪七爷关系如何?”
“他惦记着我的家产呢!”骆康回答得坦白:“洪七爷此人精明得很,极擅长算计,他帮我哪里只是看我母亲的面子。春警官,你心思太直白,有些事儿还是得往细里看,他讲自己仗义,就你信他仗义,他说自己重感情,你就信他重感情,这怎么能行呢?看人如此,查案子我想也是如此。既然你们都觉得三个案子有关系,那其中必然是有联系的,你要回头再梳理梳理,别是错过了什么才闹得自己一头雾水,找不出来其中线索。”
“骆先生,”春长风站起来,骆康却摆摆手示意他坐下。
“春警官,我知道你和玉秋心好,我也真心实意地想帮你们。”骆康挪动胖乎乎的身体,他费劲儿地换了个姿势说:“你当然也可以怀疑我,说实话,你多怀疑点儿人没坏处,总比什么头绪也没有的强。”
“吃饭吧,”骆康张罗着:“明天我想个由头让玉秋去叫你过去骆家,至于你说个何师傅恐怕就有点不方便,毕竟我父亲近来重病,家里不好来太多外人,不过我也会尽力,能不能行还得看家里这两天的情况再说。”
“谢谢,”春长风说着拿起筷子,他脑子向着骆康的话,三个案子的种种细节又在脑子里翻滚,到底是什么呢?他遗漏了什么?
饭菜很可口,但三个人都各自想着事儿,一顿饭吃得急急忙忙。春长风没吃多少就跑回了警局,他急着要把案件细节全部再捋一遍。
一贯负责抄底的玉秋也没有好胃口,挑挑拣拣地吃了几道肉菜就放下筷子。骆康虽然肥胖,但吃的是真不多,他见玉秋不吃了,便也擦了擦嘴说:“我们回去?”m.xiumb.com
“骆先生,你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人,”玉秋磨磨蹭蹭,犹豫了好一会儿说:“你说要是连着害死好几个人的妖物不是你家阁楼上的蛇妖,真的就是狐妖,可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骆康笑:“你是怕春警官介意你是狐妖,还是怕他因为那些案子迁怒你?”
“都有,”玉秋嘟囔着。
“玉秋,我问你,那些人是你杀的?”骆康问。
“不不!当然不是!”玉秋连忙摆手。
“那就好了啊,”骆康笑:“春警官要介意你是狐妖,那出身你改变不了,该放下的就是得放下,往后大路朝天你们各走一边就是了。你要怕因为狐妖害人而连累你,我想你也不用太担心。我看得出来,他心肠好,为人正直,做事认真,不是个分不清是非曲直的人。”
“要他就是在意呢!”玉秋追着问。
骆康扁扁嘴角:“他要是那么在意,就是春长风心眼小,针别儿大的心装不下我们玉秋小姐的满腔美好。要我说,就是他没福气,你又何必担心焦虑呢?”
玉秋听着骆康说话,脸上终于有了笑,她看着眼前的男人说:“大作家温哲就是会说话。”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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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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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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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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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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