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派的人蠢蠢欲动,敏感时候之前的小过节都能迅速发展成血仇,更别提袁二爷那边,钩子帮和洪七爷的青门本来就有仇怨。往前头说,洪老七是靠着袁二爷发的家,名头上比人矮一截,他后来自立门户对袁家的老人来说那就是背叛。往近前说,钩子帮的营生多是苦力,码头的兄弟,拉黄包车的哥们,凭着满身横肉受保护费的爷们,而洪七爷最赚钱的买卖得倚靠女人。
钩子帮的看不上窑姐儿赚来的钱,人洪七爷的手下还看不上他们那挂子人的穷酸相。总之这两伙人是早就看对方不顺眼,此前全靠着两位老大的些许面子交情,现在洪七爷一死,事儿可就摆在了明面上。
春长风已经两天没回过家,老孟带着他从早到晚忙的脚后跟打后脑勺,坐下吃口饭的功夫都能有三拨人来报案。一会儿这火拼,一会儿那打起来的,女人们哭天喊地地闹,红了眼睛的男人们不是破了脑袋就是断了手指头。
孟三爷提留着一张老脸,这边让人给个面子,那边让人看看往日,春长风跟在后面头一遭发现这老酒蒙子过去该真是这片地界上的人物。
“听说南洋大学要提前放假了?”老孟费了不少唾沫星子好赖把街头闹事儿的两拨人赶走,连日忙碌累得他走不动道,靠着墙蹲下来,抬头看着春长风问。
“嗯,城里最近乱得很,学校那边过两天就放假了。”春长风点头。
“是乱啊,城里乱成啥子!”老孟从怀里掏出酒瓶子,摇了摇发现里面一滴都没有剩下,唉声叹气的一脸倒霉相抱怨:“最近什么妖魔鬼怪的都跑出来了,有借着洪老七的死抢生意抢地盘的,有挑唆着钩子帮闹事儿发财的,还有些人也不知道图啥就到处胡说八道,特别是那个……那个是什么魁拔害人!闹得凶得很,一个个说的有鼻子有眼跟他亲眼见着了一样。”
魁拔害人不是洪七爷死后才有的,准确说来应该是胡太爷死的时候就闹过一阵子,只不过那会儿这说法还停留在海大路,现在是整个法租界都在传,嘉靖老皇帝的坟被偷了,破开的大口子里跑出来了个吸人血的怪物魁拔。
那怎么办?
有人贴符咒,有人在大门上撒鸡血,童子尿、黑狗血、糯米包,一时间五花八门的驱邪法子,春长风也算是变相地长了见识。他还抽空去了趟狸猫大仙张姑奶奶那里,老太太没给半点好脸色,直念叨她家供奉的大仙被他们上次过来吓跑了。
看样子没有天蓝翡翠,老猫妖阿元是不打算现身了。
春长风也是郁闷得很,一桩桩事儿闹得他一宿睡不着,总担心这还有灾事儿要来。
“学校放假了,那覃小姐要回家去?”老孟见春长风不说话便接着问。
“不知道,”春长风摇摇头,“最近忙得很,没去找她呢。”
“你要去问啊!”老孟一拍膝盖:“城里乱得很,你就不去关心下覃小姐?拔地拉呀拔地拉,你真真是块木头!人家覃小姐明白着对你有意思,你要喜欢人家就主动点,别扭扭捏捏跟着上花轿的小媳妇一样。你要不喜欢人家,我建议你也早点去说清楚,免得人家姑娘在你小子身上浪费感情。”
老孟几句话说的春长风一张脸烧起来,他自然是喜欢玉秋的,但心里拿不住到底多喜欢人家。是因为玉秋老念叨要嫁给他,才生出这样的心思,还是他本心的就是喜欢玉秋这人,春长风讲不清楚。
心里没准头,他就说出来那些话,要不然轻易说出口的喜欢都变得廉价。春长风读书虽然不算太多,可偏就记住了“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那……那我去趟南洋大学,”春长风回头看了眼街头已经散掉的两伙人,说:“最近城里乱,玉秋要是这两天走,我去送她。”ωωω.χΙυΜЬ.Cǒm
“去去去,赶紧去,”老孟摆摆手。
春长风顶着大太阳跑到南洋大学,他一身是汗,正打算拦个人帮忙进去找下玉秋,就看见门口缓缓停下一辆黑色福特汽车。
车牌子有些眼熟,春长风想了下,认出那是骆康的车子。“他来这里干什么?”春长风正疑惑,车门打开,消瘦的老头子吉叔从车里出来,他看见了春长风微微点了下头,语气不咸不淡:“春警官。”
老头子摆着一副他家大少爷骆康脸上都瞧不出来的傲慢,春长风有点不爽,但看在年龄上,还是礼貌跟他搭话:“吉叔,你过来是找覃相鹂的?”
吉叔站的笔直,两手交叉抱在肚子上,像是没听见春长风说话,眼睛只盯着学校里面,顿了将近一分钟才点了下头,鼻腔里应了一声。
春长风见他这做派也懒得继续热脸贴冷屁股,正打算找人进去叫玉秋,就看见她背着包,手里拎着个箱子从里面出来。
“春长风!”玉秋叫了声名字,兔子似的往外窜;春长风一见到人跑过来本能地迎上去,帮她拿过手里的箱子。
玉秋歪头看着春长风:“你怎么知道我今天要走?”
“凑巧了,”春长风老实回答逗得玉秋抿嘴笑出来:“真是会凑巧,早一点晚一点都没你这么巧的。”
“要我说这就不是凑巧,”玉秋盯着春长风的眼睛,踮起脚尖凑上前,恨不得贴上对方的鼻头,轻笑说:“这个叫心有灵犀。”
春长风脸烧得通红,结巴两下愣没说出来一句完整的话。他越紧张倒逗得玉秋笑得越发开心,额头抵着春长风胸口,笑得俩肩膀打颤。
“咳咳”,吉叔咳嗽了两声,黑着脸,声音不高不低地说了句:“大庭广众,不嫌羞得慌。”
“我乐得高兴,要你管?”玉秋扭头瞪着吉叔。
“谁家好姑娘这样不知羞!”吉叔啐了口唾沫,老脸黑得能当墨汁用。偏玉秋不吃这套,她胳膊肘怼怼春长风,抱着胳膊笑:“老古板骂我,我瞅着是他嫉妒你呢!”
“玉秋,别乱讲。”春长风顶着张大红脸:“吉叔,玉秋就这个性格,你……”
“不用说了!”吉叔朝着春长风和玉秋一摆手,对着后面从校门出来的覃相鹂说:“覃家的人来了电话让你留下天津,我家大少爷心肠好,邀请覃小姐假期住在骆家公馆。”
“玉秋,”覃相鹂拉住玉秋的衣角,看了眼吉叔后耷拉下眼皮,低声说:“我跟骆先生说过了,玉秋跟我一起过去住。”
“你当我们骆家公馆是酒店菜市场,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想来住就来住?”吉叔拔高嗓门,对着覃相鹂半点没有他对骆康的殷勤,全然一副训斥家里下人的样子。
春长风见状皱起眉:“吉叔,覃小姐怎么说也是骆先生的未婚妻,玉秋是她的朋友,也是骆先生的朋友,怎么能是乱七八糟的人?”
“春警官还管得着我骆家的家事儿了?”吉叔昂着下巴,丝毫没给小警察面子,转身把覃相鹂的箱子放进车里,堵着玉秋不让她靠近。
玉秋是什么性格?哪儿可能是个老头子说不行,就不行的,她俩手叉腰大声说:“吉叔好威风!不知道的,当你是骆大少爷的亲爹了!”
吉叔身体一僵,玉秋趁机挤开他抢在覃相鹂之前上了汽车,她朝着春长风说:“箱子放在你那里,等我过去安顿好了就找你来拿。”
“你出来!”吉叔气呼呼地撑着车门说。
玉秋抿嘴一笑,挑起眉梢:“偏就不!”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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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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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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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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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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