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有财骂得唾沫星子乱飞,春长风的脸色是越来越难看,垂在身边的拳头紧攥,骨关节都开始泛白。老孟看着春长风这样很是担心,唯恐年轻小伙子一下控制不住脾气,挥着拳头招呼下徐有才的胖脸上,于是蹦出来急急忙忙打圆场,说:“局长,凭良心讲啊,这事和春长风真没关系!咱接的任务是维持展会外面的秩序,但人是死在展厅里的,所以这事儿归他们洋人管啊,我们一点责任没有,全怪他们!”
老孟这话说得没毛病,一通高招的甩锅技巧把徐有财也给唬住,琢磨了下的确是这个道理,瞪着一双肿泡眼睛没了话。老孟趁机打了两句不咸不淡的哈哈,拉了下春长风把人好歹从徐有财办公室里带出来。
往一楼走时,老孟跟春长风说起了那块天蓝翡翠,问他:“你有消息了吗?”
春长风回答:“骆家的那大少爷说愿意帮我们打听打听。”
“那感情好!骆家是天津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家,骆大公子的人脉多,说不定真能给你问出点线索。”老孟笑着应和。老实讲,他不觉得春长风和玉秋能大海捞针一样找到那块天蓝翡翠,这话里安慰占了大半部分。
“嗯,”春长风点点头。
哭丧的老头一点线索也没有,狐妖更是没个头绪,眼下街头巷尾传着的都是嘉靖陵墓里跑出来吸血的守灵恶鬼魁拔。春长风期间去过几次龙王庙,何师傅也拿不出更好的办法,只让他等一等骆康的消息。
这周过得憋闷至极,春长风被越来越热的天气熬得像脱了水的蔫白菜,打不起一点精神。日头垂在天边上眼看要落进海河,春长风憋闷的饿着肚子回到胡家巷子,他站在大门前正摸钥匙,定睛一瞧发现挂门上的锁头被人打开了,心里猛一惊,脑子里窜出来个念头:“遭了贼还是其他脏东西?会不会是那害人的狐妖找上门?”
春长风摘下挂在腰间的警棍,小心翼翼地用脚把门踢开,走进院子里立刻闻到股焦糊味,然后就看见玉秋咳嗽着从伙房里跑出来。那张白净的小脸上抹了两团灰,她瞧见春长风站在院子里,有些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本来想给你做个饭,但你家火太大了……”
是玉秋啊!春长风松下口气,他走上前看见玉秋白净的手上被烫了两个水泡。
“啧,”春长风啧了下舌头,拉着玉秋的胳膊径直进正屋,取出爷爷留下的草药箱,从里面找到烫伤药膏涂在了水泡上。
“你又不会做饭,瞎折腾那些干什么?”春长风嘴里说着抱怨的话,但面上却没有抱怨的神色。等着上好药,他收拾起药箱,看向玉秋脸上的两团灰,忍不住歪了下嘴角,这是一周里他头遭笑出来。
“我去伙房里收拾,你洗把脸,一会儿我带你出去吃饭。”春长风对玉秋说。
“吃什么?”玉秋问。
“烧鸡。”春长风想了想回答:“我记得你喜欢吃烧鸡。”
玉秋听到有肉吃,立刻来了精神,笑着追问:“抠门鬼怎么今天大方?”
“这阵子心里憋闷得很,想出去吃口好的。正巧你来了,咱俩就一道,算我请你的。”春长风说罢,又补了一句:“你要是不乐意也就算了。”
“乐意!当然乐意!有肉吃傻子才不乐意!”玉秋美滋滋地点头,春长风起身去了伙房。眼瞅着瘦高瘦高的背影,玉秋想起今天过来是有事要找春长风的,但刚才伙房里闹了那通,一时居然想不起来是什么事儿了。
玉秋起身追着春长风出去,靠在伙房的门上,看着他在里面收拾,小声说:“我就是把鸡蛋炒糊了,没把你家的锅烧穿。”
“锅烧穿了也没事,你没事就好。”春长风自然地接话,说完回头看向玉秋。玉秋也不知为何,就是这一句普普通通的话刺激得她两颊发烫,一下子红到了脖子,狼狈地扭头跑到院子里,从水井里打上来凉水,是洗脸也是给没来有的燥热降降温。Χiυmъ.cοΜ
微妙的气氛不只是让小狐狸局促,春长风的耳朵也后知后觉地微微发烫,他擦着额头上的汗珠子暗暗埋怨这天气可真热啊!
吃饭的地方距离胡家巷子不远,春长风难得大方,满口说着让玉秋随便点,吃饱吃好为止。若换了平时,玉秋非得一口气吃下三只油光肥美的大烧鸡,但今儿她被春长风一句话说得脸发烫了一路,这股热火从面皮烧到胃里连同的胃口都减小了,学着平时在学校里见到人家女生的样子,吃得文雅又乖巧。
玉秋是因为那股她说不上来的扭捏,而春长风更多是真的没胃口。他近来脑子里总塞着乱七八糟、乱成一团的事情,吃饭都没有劲儿,只有看着玉秋吃东西,才觉得稍微能缓下片刻,长舒口气。
“你干嘛不吃?”玉秋问。
“你吃吧,我不饿。”春长风说。
“不吃哪成?我娘说,事儿多饭少死得早,越是天塌下来,那越是要把肚皮吃得饱饱的,才有劲儿处理麻烦,”玉秋说着撕下只鸡腿,硬塞给了春长风,盯着他吃下去之后才满意地笑起来。小狐狸这会儿一轻松,终于想起来她几乎忘光光的事情。
“对了对了,差点忘记了!”玉秋拿过桌上的油纸,潦草地擦了擦手指头,然后扯开自己随身的挎包从里面取出个藏蓝色包装的信封袋子。
“这是什么?”春长风问。
“骆康寄过来的请帖,让周六去万国花园。”玉秋回答:“今天中午,吉叔送去南阳大学的,他说是一个什么俱乐部在那儿有个聚会。组织的人姓洪,之前是做典当买卖起家的,很喜欢收集些古董玉石,骆家那位大少爷猜着姓洪的或许会知道天蓝翡翠的消息。”
近来乱糟的事情终于有了一点突破,春长风瞬间抖起精神,他连忙接过递来的信封,拆开里面是一张藏蓝色底儿金色线边儿的精致请帖。
“只有我们两个?”春长风问。
“还有我室友覃相鹂,之前跟你提起过,就是跟骆康有婚约的那位。”说到覃相鹂,玉秋的脸立刻垮下去,叹了口气说:“他一接到请帖就哭哭啼啼的,这会儿肯定又在屋里抹眼泪了。”
“我上次见过骆康,听他说话感觉是个很讲道理的人,如何也不至于到见一面都得哭半天的地步吧,”春长风很是不解,“那位覃小姐为什么那么不喜欢骆康?”
讲白了覃相鹂就是嫌弃骆康长得丑有残疾,她心里喜欢的是活在杂志油墨和自己想象里的翩翩佳公子温哲。这话到了玉秋嘴边,她想了想又吞回去,摇摇头没有吭声。
请帖送到晚饭吃过,春长风把玉秋一路送回了南洋大学,俩人在路上也并未再多说什么,但气氛却丝毫不尴尬。玉秋就时不时地侧头看一眼,忽然发现身边的瘦高个儿,长得还真是不难看呢!眼睛又黑又亮,鼻梁高挺,不是人堆里最招人眼球的相貌,却是经得住看、耐得住瞧的。
玉秋看得春长风有些不好意思,他眼珠子紧紧盯着前面的路,都不敢侧头,也不知是心里燥热得慌,还是这天热得慌,他一路上面红耳赤,脸上的汗把身上带的帕子都湿透了。
“有这么热吗?”玉秋到学校门口时问春长风。
“嗯,”春长风应答,他看着玉秋那张粉扑扑的小脸儿,点头说:“往年没那么热的,今年特别热。你多喝点茶,免得中暑了。”
“嗯,知道了,”玉秋点着头,进了学校。她走出一段距离,回头再瞧,看见春长风还是傻愣愣地站在校门口,忽然涌上来一股喜悦,弯起嘴角,笑着朝他摆了摆手。
“傻子一样。”玉秋低声嘟囔着笑嘻嘻地回寝室,她本身是蛮开心的,结果一推屋进去看见了哭哭啼啼的覃相鹂,瞬间好心情打了个对半。
“你回来了?”覃相鹂看向进门的玉秋说。
“嗯,”玉秋点点头,她走到覃相鹂的床前看着红眼睛的姑娘,说:“快别哭了,你现在瞧着就像是成了精的兔子。”
“我怕……”覃相鹂嘟哝。
玉秋拉住她的手:“周六跟我们一起去万国花园的春长风是个警察,所以你放心,保准不会出事儿。就算是骆康突然犯病要打人,也有春长风护着咱俩呢!”
“不只是骆康,”覃相鹂压低声音,仰头看着玉秋,一张小脸可怜巴巴的:“关南俱乐部里没几个好人,他们的那些生意多多少少都有见不得人的……这次组织聚会的洪老板,听说以前就是混黑道的,手底下有不少人命……”
覃相鹂说着眼睛里又蓄起了眼泪:“我不想去……我不想跟那些人打交道……玉秋,我……我该怎么办啊?”
“我……”玉秋一时也没了言语,她怎么知道该怎么办呢?小狐狸茫然地眨巴眼睛,忍不住烦恼这城里真是复杂,从事情到人,就没有简简单单的。
哦!不对!玉秋心里一动,想到了个人——春长风。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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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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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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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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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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