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的没了反骨,忙去用锅底灰涂了脸,还学三娘和赵文竹,打散了发髻。
等他们换好破衣服出来时,沐老四也喘着气回来了。
“娘,大姐他们早就知道了,我去的时候,他们吴家的人早都已经走了!”
很明显,能从沐老四的声音里听出怨怼来。
大姐知道金军打进来了,却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告诉他们,她是真的将断绝来往,贯彻到底了。
沐家所有人听了,也都感觉心凉,却都没有开口说话,以免惹老太太伤心。
沐老太面上神情,却是没有太大的变化。
“嗯,走了也好。让你告诉你曹叔,你有去吗?”
沐老四点了点头:“有,我刚将事情告诉了曹叔,但是,他不愿意走,我劝不动他。”
这时,沈老头叹了口气。
“你是劝不动他的,这老头子,倔得很,我们走时,再去叫叫他吧。”
如此,沐老四换上旧衣服后,大家便赶着驴车,出了门。
赵文竹走在最后面,在家人不注意时,将他们装不上驴车的铁锹,铁叉,大锅啥的,全部收进了空间。
还有从沈老头家菜地里摘下来的一堆黄瓜,豆角,和茄子。
因为太多了,又不好储存,沈家就没装完。
赵文竹看着心疼不已,就是收紧空间,还能喂鸡鸭呢,于是,就趁人不注意,全部给收进了空间!
这才忙跟着出了沈家。
在锁上大门那刻,沈老头不由回头,深深地看了眼这个,他住了快一辈子的院子,眼眶红了起来。
喃喃道:“孩儿他娘,你等我,等战乱平了,我就带儿子回来找你。”
沈从星一时间也是难受,深吸了一口气:“走了爹!”
-
曹老头的家跟沈家就隔了两户,出巷子时,正好就能经过他家门口。
沐老三忙上前拍了拍门。
“曹叔,是我,沐老三,你在吗?”
院子里却是静悄悄的,没有人回应,但是他们都知道,曹老头就在院子里头。
赵文竹扶着沐老太,走了过去。
“曹老哥,想必你也听我家老四说了,你快出来,跟我们一起走吧,路上可以搭个伴。”
逸祥和文柏也跑到门口,拍着门喊。
“曹爷爷,曹爷爷,我是逸祥(文柏),你快出来呀,你教我们做的弹弓,我们还没学会呢。”
曹爷爷特别喜欢逸祥和文柏两个娃娃,经常来沈家跟两个娃娃玩耍。Χiυmъ.cοΜ
逸祥和文柏也一有空,就会跑去曹老头家,找曹老头做各种小玩具。
听到两个孩子的声音,终于是忍不住了。
他们在外面,听到了门后一声轻微的抽噎声,曹老头的沧桑决绝声音便传了出来。
“你们赶紧走吧,不用管我。”
“曹爷爷,你先开开门……”赵文竹拍了拍门,她也很喜欢这个热心肠的小老头的。
一想到,若是丢下他自生自灭,这心里就不是滋味。
见曹老头固执,沈老头叹了口气,就骂了起来。
“你个糟老头子,人家沐家人心善,想带着你,你赶紧开门,不然来不及了。”
然而,无论他们如何劝,曹老头就是铁了心地不开门。
“行了,你们快走吧,我无儿无女,如今也快入土了,没啥好牵挂的,带着我也是个累赘。
而且,我家老婆子就葬在这里,我走了,怕她找不到家,我答应她了,得陪着她。”
话落,便再没了声音。
大家都知道,曹老头是不想拖累他们。
彼时,街上更是混乱了,背着篓子的,拉着地排车的,牵着小孩儿的,纷纷往城门方向去。
沐逸宸看了眼街上,皱了眉头,催促道:“我们必须得走了,不然,一会儿城门可能真的要关上了。”
沈老头叹了口气:“咱们走吧,曹老头倔得很,他拿定的主意,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实在无法,大家都不再强求,忙牵了驴车,快速往城门口方向跑去。
赵文竹回头深深看了眼曹老头家的院子,被沐逸宸拉着跑出了巷子。
路上到处是跑来跑去的老百姓,大人的喊叫,孩童的哭喊,嘈杂不堪。
沐老大牵着马车,沐老三和沐逸吉两人就在前面开路,他们那大块头,倒是十分顺利的就开出了一条大道来。
如此,十分顺利地来到了城门口。
城门口已经没有把守的官差了,城门口的路障被人推倒在了一旁。
知县和知府都要跑路了,人心一散,那些官差怎么可能还留下来等死。
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阵阵马蹄声。
“知府有令,关闭城门!知府有令,关闭城门!”
紧接着,就是高声喊着关闭城门。
所有人都慌了,忙不迭往城门外跑。
沐老大他们也是忙得牵着驴车,跟着人群冲了出去。
等他们冲出去好远,身后响起了城门关闭的沉闷声,瞬间,隔绝了城内的哭喊声,也隔绝了他们的希望。
“走了!”
沐老太收回视线,拉上了赵文竹的手,再次踏上了,逃荒之路。
-
沐家和沈家,是提前得知了消息的,所以做了充分的准备,带的东西不少。
可有更多的难民,他们都是刚听到了消息,没来及准备,就跑出城的。
是以,他们两家的驴车,行走在流民团里,就显得很是显眼。
好在,沐家壮汉多,还都各个手提大刀,流星锤的。
如今又加了一个沈从星,这个黑脸大哥,不说话时,带着几分凶狠,很能唬人。
一些难民也就眼馋地跟着他们驴车,不敢真的上前。
出了城门后,他们就一路未停,一个半时辰之后,就已经走出了二十里地。
回头,庆阳府的城楼,已经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背影了。
大家便找了个安全的地方,停了驴车,准备歇歇脚。
停下了脚步,纷乱的思绪就涌了上来,一时间,所有人都沉默着。
这种压抑的氛围,在李凤英忽然压抑的抽泣声中爆发。
她若是嚎啕大哭,还能让人觉得有发泄了的痛快,可如今那捂着嘴,强行压抑的闷呜声,更是让大家胸中憋闷。
沐老大烦躁地摸出烟袋干,纠结了下,最终没有加烟草,就这么就着没火的烟袋,干抽搭了几下。
沐老四沉默着,牵了驴子去一旁吃草了。
从停下来后,沈老头就一直站在一处高地上,望着庆阳府的方向发呆。
半晌,开口:“儿子,你说,你娘要是回家了,没找到咱,会不会着急?”
最后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有生之年,能不能落叶归根,跟你娘团聚。”
一直硬汉无比的沈从星,这一刻,也难得的红了眼。
但他不善言辞,就只陪着他爹,站在高地上,望着家乡的方向。
这会儿,已经陆陆续续有难民在此处停脚休息,不少人都望着庆阳府方向哭泣。
“我们是不是,再也没有家了。”
这一刻,赵文竹的眼泪再没控制住,落了下来。
不为其他,就是觉得心疼。
乱世贫苦百姓的颠沛流离,她体验过,她有空间,逃荒一路,尚且艰难无比。
更何况这些普通的老百姓?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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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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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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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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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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