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召开的是常委会,刚刚过去的半个小时,全票通过了一批科级干部的任免。
武装部杨部长一样是常委,可在干部选拔任用和其它重大决策上并没有太多发言权,每次出席常委会都是举手赞成。
今天虽然一样是举手赞成,但心情跟以前完全不一样,因为免职的大多是年龄比较大的地方干部,提拔的要么是军转干部,要么是预任军官。他从未像今天这般觉得军人有地位,真有股扬眉吐气之感。
第一个议程结束,进入第二個议程,研究如何迎接凯旋的陵海子弟兵。
叶书记示意市委办秘书不用再记录,笑看着沈副市长问:“沈凡同志,咸鱼和老葛他们到什么地方了?”
“这会儿应该到玖江了。”
沈副市长拿起手机看看时间,解释道:“水上编队是跟客轮一起回来的,客轮要停靠玖江港客运码头加油加水,至少需要一个小时。等航行到江城港下关码头,停靠的时间更长,老葛在电话里说在江城要停靠三个小时。”
难怪长航客运越来越不行,总这么走走停停太慢。
如果从东海坐船去汉武,最快也要三天三夜。下水稍微快一点,也要三天两夜。要是坐船去山城,那航行的时间更长,至少需要一个星期。
时间就是金钱,现在讲究的是效益,这么慢谁会去乘坐……
叶书记意识到白申线停航是大势所趋,暗叹口气问道:“怎么要在江城停靠那么长时间?”
“客轮停靠下关码头的时间本来就比较长,并且这是洪水之后的第一次航行,之前发洪水时沿线的客运码头都被淹了,一切都要重头再来。”
沈副市长翻看了一眼笔记本,补充道:“叶书记,你不问我差点忘了汇报,省军区和江南陆军预备役师不但要帮我们陵海预备役营申报全军科技进步奖,还打算把我们陵海预备役营的自动化灌装沙袋设备拿去参加楠京军区的科技练兵成果展,所以水上编队在靠泊江城港的时候,要把我们的自动化灌装沙袋设备吊上岸。”
叶书记沉吟道:“帮我们申报全军科技进步奖是好事,让我们参加科技练兵成果展也是好事,但要打电话跟咸鱼说清楚,设备参完展之后要运回来。不只是省军区和江南陆军预备役师有荣誉室,我们一样有!如果参完展之后不运回来,我们的荣誉室里面拿什么展览?”
钱市长深以为然,敲着桌上说:“必须说清楚,设备也必须运回来,东西被省里借走不还的先例太多,前车之鉴摆在那儿,我们要吸取教训。”
“钱市长,省里借东西不还?”杨部长不了解这些,一脸惊愕。
“这种事多了,有些省直机关没车,就跟下面借车用,一借就是几年,用到快报废了再还给你。”
组织部长禁不住抬头道:“上面不只是借车也借人,动不动就跟下面借调人员去干活,又不给人家办调动。市一级忙不过来就跟区县借调,区县相关部门人手不够又跟乡镇借调,乡镇忙不过来就从社会上招人,到最后上面还来检查我们人员有没有超编!”
常务副市长之前分管过文化教育,聊到这事最有感触,苦笑道:“我们陵海跟南河、西陕等省的区县不一样,以前都是沙洲,成陆的历史都不长,没人家那样的历史底蕴。
好不容易出土点文物,我们不懂只能请省里的专家来帮着研究考证,人家跟淘古董似的过来看看,只要是有点价值的就借走,借走就不还,说什么我们没条件保护,江南省博物馆和江城博物馆就有好几件藏品是我们的。”
杨部长真是头一次听说,禁不住问:“要不回来?”
“怎么要,去要人家也不给。”常务副市长无奈地说:“我们正在建博物馆,等博物馆建好了,还要去求人家给我们几件复制品。”
叶书记不想把常委会开成“苦江城久矣”的诉苦大会,但刚才几位的发言非常有道理,提醒道:“沈凡同志,省军区和陆军预备役师既然决定要借我们的设备,一样有可能会借我们的抢险工程资料。
抢险工程资料是老葛负责的,散会之后记得给老葛打个电话,跟老葛说清楚,博物馆建成之后我们要搞个抗洪抢险展,抢险工程资料是最重要的展品,也是我们陵海档案馆的镇馆之宝,必须一套不少的全带回来!”
“叶书记放心,这事我跟他交代过。”
“再就是迎接,秦市长有没有给你打电话,他有没有说滨江那边是怎么安排的。”
“打了,秦市长说市委市政府和军分区都安排好了,要在滨江客运码头出口外搭一个巨大的凯旋门,王市长和王司令员会亲自去迎接,相关单位负责人和各社会团体也会组织人去,把参战官兵一路敲锣打鼓接到军分区礼堂,举行支援北湖抗洪的表彰大会。”
沈副市长看看笔记本,补充道:“秦市长说省军区首长、省防指领导、省公安厅领导、江南陆军预备役师领导和港监局、海关等相关部门负责人都会出席,当然,到时候也会通知相关区县的党政一把手和武装部长参加。”
“我们成了相关区县?”
“主要是客轮只停靠滨江港,由于水深和航线的关系,来不了白龙港。而且有不少官兵是省军区、省公安厅、江南陆军预备役师和滨江军分区、滨江公安局评功评奖的,相关领导要借这个机会对抗洪抢险表现优异、成绩显著的官兵进行表彰。”
滨江这是要截胡!
钱市长有点小郁闷,低声问:“叶书记,我们的表彰大会开不开了?”
叶书记一样有点不爽,但想到沈副市长前天汇报的情况,笑道:“表彰大会延后,欢迎仪式按原计划进行。”
“延后?”
“北湖省那边过段时间不是要举行表彰大会么,莪估计广洲军区乃至中Y军W接下来都要举行表彰大会,据说连团Z央和全国总工会都要搞。好事多磨、好饭不怕晚,等相关上级都表彰完了我们再表彰。”
陵海预备役营这次是真露了大脸!
不夸张地说是所有参战部队中第一个去支援抗洪的,也是所有参加抗洪抢险的部队中第一个撤回的。
第一个撤回看似有点虎头蛇尾,毕竟很多部队还在大堤上严防死守,确保长江干流堤防在退水期的安全,但事实上第一个撤回事出有因。
首先,陵海预备役营“弹尽粮绝”,即使不回来也只能在荊州当“预备队”。
其次,急着回来是因为要参加反走私斗争。如果说前段时候抗洪是头等大事,那反走私斗争就是接下来的头等大事!
更重要的是,陵海预备役营是奉中Y军W命令去支援北湖抗洪的,回来一样要经中Y军W同意。
也就是说中Y军W不但知道陵海预备役营,甚至知道陵海预备役营为什么要急着回来。接下来的表彰肯定少不了陵海预备役营,等上级表彰完再表彰,会比现在表彰更热闹、更喜庆。
众人反应过来,连连点头称是。
……
与此同时,韩渝驾驶长江公安110艇,靠到停泊在玖江港的江汉客轮外侧,接上许明远、马金涛、姚立荣和小鱼,跟着长航玖江公安分局的小汽艇,来到发生过溃口的堤段。
此行,不是来看人家怎么把溃口封堵上的,因为在电视新闻里已经看过好多次,而是来探望“堂弟”的。
在长江上,小鱼堪称“百事通”。
客轮上有两个乘警曾去长航警校培训过,长航玖江公安分局有两个新民警是他的学生。他早就打电话请人家打听过,274团2营参加过堵口,而且依然在玖江,并没有回驻地。
既然路过,客轮又要停靠一个小时,当然要借这个机会拜访下,毕竟都是一个根子下来的。
长航玖江公安分局的同志很帮忙,不只是帮着打听,也不只是派小汽艇带韩渝等人来,岸上也安排了民警打前站。
两条执法艇缓缓靠到岸边,只见大堤上有好几个军官正跟一个长航民警在举手打招呼。xiumb.com
关正浩一边拉许明远上岸,一边激动地说:“老班长,长航公安局的同志说你们要来我都不敢相信,没想到你们真来了!”
“顺路。”
“你们怎么撤的这么早?”
“我们有新任务,要赶紧回去。”
许明远跟指导员陈振海等“堂弟”打个招呼,等韩渝他们都爬上岸,微笑着介绍起来。
关正浩没想到陵海预备役营的营长如此年轻,连忙立正敬礼:“韩营长好,欢迎韩营长来我连检查工作!”
“自己人,用不着这么客气。”
韩渝回了个礼,感慨地说:“正浩同志,陈指,我在电视上看到你们了,一边看一边止不住的流泪。如果荣誉旗没被纠察暂扣,我肯定会把两面荣誉旗都给你们,因为你们比我们更有资格继承红色尖刀连荣誉称号。”
关正浩愣了愣,急忙道:“韩营长,论抗洪抢险你们比我们专业,我们也在四总部的联合通报上看到了你们。你们机动快速、敢打硬仗,路上开车,水中驾舟,堤上排险,我们为有你们这样的老班长、老大哥骄傲自豪!”
“真的假的?”
“真的,不信你去问问在附近守堤查险的兄弟部队,我们的战士看见人家就显摆陵海预备役营跟我们是一家的,陵海预备役营是我们的老大哥。”
“我们也只会抗洪抢险,而作为预备役部队不能只会抗洪抢险,更要会打仗,所以我们要虚心向你们学习。”
“韩营长,是我们应该向你们学习。”
生怕老大哥们不相信,关正浩苦笑道:“其实你们今天不来找我们,我们过段时间一样会去找你们。”
马金涛忍不住问:“找我们?”
关正浩轻叹口气,苦着脸道:“我们刚接到命令,我们团回去之后就要撤编。上级研究决定只留部分干部战士作为种子,团、营两级机关转隶浙海省军区,跟你们一样以后就是预备役部队。”
今年撤编改编的部队特别多。
韩渝能理解他的心情,沉默了片刻问:“是在你们团的基础上组建预备役师,还是直接改编为预备役团?”
“直接改编为预备役团。”
“驻地在哪儿?”
“浙海省温洲市,以后就叫温洲预备役团。上级找我谈话了,要提拔我当营长。到时候手下一个兵都没有,这个光杆营长怎么做我真不会,所以要向你们学习。”
“我们一样是在摸索,我们互相学习。”韩渝掏出纸笔,飞快地写下联系方式,微笑着递给“堂弟”:“这是我的手机号和我们单位的号码,有事给我们打电话,有时间去我们营区坐坐。”
“谢谢韩营长。”
“不用谢,都说了又不是外人。”
“我们营长、教导员在团指挥所开会,我已经安排人去团指挥所汇报了,韩营长,既然是一家人就别急着走,等会儿一起吃晚饭。营长教导员知道你们来了,他们一定很高兴。”
“下次吧,我们是顺路来看看你们的,我们等会儿就要走。”
“这么急?”
“大部队在客轮上,客轮再等一会儿就启航。”
……
他们都快改编为预备役部队了,自然不会再提谁才是红色尖刀连的事,韩渝去他们的临时营地转了一圈,跟副连长和几个排长打了个招呼,就在姚立荣的提醒下赶紧回到长江公安110上。
本打算返回工程船队,结果在送许明远上客轮时被老葛叫住了。
“葛叔,什么事?”
“工作上的事,这里说话不方便,跟我上楼。”
“工作上的事?”
“席工交代的,他正等着回复。”
都已经在回陵海的半路上,席工打电话来有什么事,难道洪水又卷土重来了,可老丈人说接下来半个月不会有雨。
韩渝百思不得其解,只能爬上客轮,跟老葛爬楼去一等舱。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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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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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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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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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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