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因为钱给的足够多,太平间当中扑面而来的冷气,令人心生寒颤。
偌大的床上只躺着一个人。
被白布盖着。
宣告着这个老人的死亡。
傅凌远知道阿婆很瘦小,但也从来没想到,在躺到床上的时候,甚至看不出来。
傅凌远忍不住的伸手去拉着阿婆的手。
阿婆的手很小,而且充满了茧子,骨瘦嶙峋,干枯而又脆弱。
他缓缓的跪下。
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砸到了阿婆的手上。
很疼,很难过。
像是灵魂被人撕裂一般的痛苦。
傅凌远只觉得麻木和愧疚。
阿婆把他养到大,他居然连一天的好日子都没有,让阿婆体会过。
而且如今阿婆走了,连自己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她走的时候,她心里面该有多难过啊?
傅凌远不敢去深想,也不敢去仔细看。
他怕自己所看的每一眼,对他来说都宛若一把刀子,直接扎在心尖上。
他在停尸房里面待了整整三个小时。
手脚冰凉,浑身的血管被压迫到无法站起。
他看见有人朝着他走来。
祁时鸣将他抱进怀里。
当着阿婆的面,祁时鸣人手一点一点将男人眼角的泪水抹去。
“阿远,你的世界还有我。”
祁时鸣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忽然怔了怔。
因为他觉得这句话好像自己曾经也说过。
可是究竟是在哪里,他记不清了。
男人感觉到少年的温度一点一点传到他的脸颊上。
他这才缓过神来。
张了张嘴,想说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傅凌远本来以为自己好像要哭很久。
可是当他看向少年的时候。
他那个泪水就好像直接消失不见。
他需要的是少年待在他身边陪着。
他们在这个冰凉的房间里面整整待了一晚上。
一直等到第二天。
有医生过来查看。
傅凌远这才被扶起来,一步一步退出去。
要尽快给阿婆下葬才行。
毕竟入土为安,才能够尽早上了黄泉路。
傅凌远他冲着阿婆挥了挥手,“阿婆,下辈子不要再遇见我了。”
“我除了能够给你带来不幸之外,又能给你带来什么呢?”
“下辈子你一定要做一个开开心心,并且很有钱的姑娘。”
傅凌远嗓音变得幽沉。
他第一件事就是开车直接回去。
把傅乐贤从卢家给揪回来。
到了卢家的时候。
卢家的一群人早早的就在这里围着。
卢阳辉瞧见傅凌远过来的时候,还有些诧异。
傅凌远直接问道:“乐贤呢?家里有急事,需要接他回家。”
卢阳辉摇了摇头:“不知道为什么乐贤,昨天半夜忽然开始发高烧……到现在烧都没有退。”
“我们已经请来了医生帮忙照顾。已经忙一天了,不好意思,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卢阳辉一边说着,然后一边伸手指了指一间客房。
“乐贤现在在那个房间,不过你进去的时候要小心……”
好像是传染性感冒。
卢阳辉话音还没说完。
傅凌远便已经直接推门而入。
傅乐贤躺在病床上昏昏欲睡,感觉到有人靠近时,他这才懒洋洋地掀开眼皮。
他嘴角划过一抹不太自然的苦笑。
就好像料到了什么。
“远哥,你是来接我回家的嘛?”
“阿婆是不是出事了?”
傅乐贤抬头望着天花板,每一个字都说的很费力。
“我昨天晚上做梦的时候梦见阿婆了。”
“在梦里面的阿婆真的好年轻,好漂亮。她跟我说她要走,让我以后乖乖听你的话让我将来成为一个有用的人。”
傅乐贤嗓音沙哑的说着这一切。
小孩子在这种事情上,第六感好像出乎意料的准。
他的目光略带迷离。
然后看着一言不发的远哥,双手支撑着从床上坐起。
“远哥……是不是?”
傅乐贤心里多么希望傅凌远直接过来给他一个大嘴巴子,然后说他是多想了。
可是男人没有。
傅凌远坐在旁边沉默下来。
兄弟两个从小一起长到大,如今还有什么不懂的?
傅乐贤眼泪哗哗直掉。
哭的又难过又可怜。
“阿婆还没去首都呢。”
“还没看着我考大学呢。”
“她还说以后要跟我的新娘子说话。”
傅乐贤幻想出来了那么多以后。
可是没有一个能够实现的了。
首都,阿婆去过了。
可是,她想一家人团团圆圆地出现在首都的国旗下。
这辈子都不可能了。
傅凌远走过去,将乐贤背起来。
一步一步朝着家中去走。
卢阳辉并没有敢阻拦。
因为这两个人此时散发出来的气势……还没靠近就已经让人觉得很难过。
傅乐贤趴在他的肩膀上。
想到了什么,又说道:“小时候远哥背我,我就觉得,远哥的肩膀可真宽呀!”ωωω.χΙυΜЬ.Cǒm
“现在看来依然还是很宽。”
“远哥,阿婆已经不要我了,你会不会也嫌我麻烦,然后把我丢给卢家呀?”
“我不想住在卢家,虽然阳辉哥哥很好,可是我觉得就算再好,也比不上我的远哥和小哥好。”
傅乐贤像是一只小猫咪。
软弱无害,又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
“阿婆走的时候会不会很想我呢?”
傅乐贤望着天。
“以前童话书里面都说,人死了之后,天上会有一颗很亮的星星。他们分明就是在骗人,现在的天上,明明什么都没有。”
傅乐贤咬着下唇。
等到家的时候,祁时鸣就像往常一样,帮两个人开门。
屋内的灯是大亮的。
祁时鸣在阿婆的房间里面找到了一个破旧的本子。
里面除了记了一些日常的琐碎花销之外。
在笔记本的最后一页。
阿婆写下了一句话,看起来又凌乱又模糊,但是勉强能够辨认。
她说,
阿远,我现在真的很开心。
老人已经觉得自己这辈子死而无憾。
傅凌远望着那一句话。
风从窗外缓缓吹进来。
翻动着笔记本的页面。
上面潦潦草草的记着很多东西。
可是偏偏就是这么些东西组合在一起。
就变成了阿婆的一生。
阿婆说的还有一句话。
“阿远,如果可以的话,把我们去首都拍的照片,也一起放在我棺材里吧。这样我去黄泉路上的时候,看着照片,就不会害怕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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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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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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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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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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