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文静声音颤抖,惊恐的看着他,脚步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陈同愣在了原地。

  他那昏昏沉沉的脑袋里,也逐渐清明。

  今世的记忆与后世的经历飞快的变换,一条线被他剥离了出来。他终于想起,现在的他,还是全村公认的混蛋,废物,连路边的臭狗屎都不如。

  是蛀虫,人民的害虫。

  他站在杨文静面前,身体因为激动到颤抖,死死的盯着她,呼吸急促,眼眶发红。

  可是,在杨文静眼中,陈同这个样子就是怒火的前兆。

  她不知道怎么得罪了陈同。

  眼泪嗖的流了下来,声音里满是乞求,道:“求,求求你,别打我,肚子里还有孩子。”

  陈同身体一怔,通红的眼眶里豆大的眼泪滚落,打湿了胸膛。

  嘴角嗫嚅,终究是无言。

  但是,他回来了!

  他重生了!

  杨文静和尚未出生的孩子,成了他一辈子的梦魇,萦绕心头,是他一辈的遗憾和愧疚。

  如今,又好好的站在自己的面前。

  他有很多想说的,可是话语到了嘴边,嘴巴如同千斤重,满嘴的苦涩开不了口。

  这近一年的折磨,让杨文静每时每刻如同身在地狱,又怎么会是只言片语能够改变的?

  陈同有些不知所措。

  他搓了搓手,看着头发干枯,没有血色,瘦到脱相的杨文静,一阵心痛。

  他如果没记错,一年前的杨文静虽然很瘦,但是却长得很好看。

  大眼睛,瓜子脸,一头乌黑的大麻花辫子绑在脑后,是村里不少男子的梦中情人。

  这不过才一年,就被自己糟践成这样。

  可是,正是搓手这个动作,杨文静一脸的惊恐,往后退了好几步。

  “啊......”她一声轻呼,被后面的泥土绊倒,向后倒去。

  幸好陈同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杨文静的手臂,将她拉住。

  没有酿成大祸。

  杨文静心神颤动,不敢挣脱陈同的手掌,缓缓的蹲在地上,身体因为害怕而颤抖,低着头,嘴巴里不停的念叨着:“不要打我,不要打我,肚子里有孩子,肚子里有孩子......”

  陈同心中难过,放开了杨文静那没有二两肉的手臂,怔怔无言。

  他不是人,他就是畜生!

  就这一个无意间的动作,把杨文静吓成了这样。

  “今天中午吃什么?”陈同问道。

  杨文静又是一颤,道:“没,没有。”

  “没有?”陈同疑惑,语气不经意间加重。

  毕竟刚回来,很多时候还是有点不适应,记忆碎片会混乱。

  杨文静不经意间退到了墙角,双手环着肚子,低着头,不敢说话。

  家里的吃的早就没了,最后的一根红薯也没了,她喝了两天的白开水。

  陈同在屋里转了一圈,什么也没有,看着怀孕五个月,瘦的连八十斤都没有的人,再次的心痛。

  “杨文静,不管什么时候,都不可以做违反纪律的事情,好好照顾肚子里的孩子。”

  陈同抛下这句话,大步的向外走去。xǐυmь.℃òm

  他知道,这一年的时间,杨文静如同身在炼狱,不仅仅是肉体上被自己折磨,精神上更是如此。

  自己现在的好意,都会被她误解,当成图谋不轨。

  只有实际行动,才能慢慢的打消她的疑虑。

  重活一世,他要让自己的老婆和还未出世的孩子过上好生活。

  陈同离去。

  院子内,只剩下杨文静一个人在角落里不停的抹着眼泪,嘴里喃喃的念叨着:“孩子,不要怪妈妈,妈妈已经走投无路了。”

  没有营养,肚子里的孩子怎么能够发育。

  ......

  陈同出门右拐,依旧是那条熟悉的泥巴路。

  泥巴路的对面,是大片的稻田。

  1980年,摒弃了错误的方向,开始实行包产到户,每个家庭终于能够有自己的田地。

  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

  陈同所在的村落名为清河村,是被小山环绕的村庄。

  这会儿,每个家庭都有了自己的农田,干事的积极性很高,半大的孩子都被家里人拎到了田里干活。

  陈同刚出门,就看了不少人在田里劳作,这会儿,要过端午了,都是忙着种植水稻苗。

  不少孩子吭哧吭哧抓着一把水稻苗,走在田里的梗子上,交给家里人。

  看到陈同出来,顿时几个孩子眼睛一亮,昂着脏兮兮的脑袋,朝着陈同大喊。

  “陈同哥,你这是去抓鱼还是抓泥鳅?带着我啊?”

  “陈同哥,你上次说带我去挣钱的,怎么不喊我啊!”

  “我想去抓鱼,家里没吃的了。”

  ......

  好几个孩子看到陈同都是很兴奋,陈同没事的时候也不下地干活,专门带着一帮半大的孩子掏鸟蛋,抓鱼,上山摘野果子。

  那些孩子也玩的欢,喜欢跟着陈同。

  不过,下一秒就被拎着耳朵到田地的另一端。

  “别乱喊,不敢攀这层关系,好的不学,尽跟着没出息的学,哥,哥的喊,赶紧做事!”

  “再不好好干活,清明节也没吃的!”

  大人毫不客气的当着陈同的面训斥自家的孩子。

  清明节?

  祭祀祖先,家家都会拿出平时舍不得的吃的,祭拜完祖先,然后分一些给小孩吃。

  陈同猛然一怔,他如果没记错,杨文静就是在清明的前一天晚上出去偷鸡的。

  他抬头看了看,这个时候约莫下午两三点。

  明天是清明节,一切都还来得及。

  现在当务之急就是能够让杨文静吃上一顿饭,然后守着她,不让她做傻事。

  鱼!?

  他忽然想到了,一句话。

  清明螺,赛肥鹅。

  杨文静现在最缺的就是营养。

  他转身掉头跑向河边,他要抓鱼和捡螺丝。

  让杨文静今晚的晚饭有着落。

  看着一溜烟泡点的陈同,在田里做事的村民一阵摇头,满眼都是鄙夷。

  不过,他们也见怪不怪了,本来守着一个如花似玉的老婆,只要肯干,虽说不能养的白白胖胖,温饱是没问题的。

  哪像现在,老婆只能吃糠咽菜,肚子里还怀着呢,瘦的不成人样了!

  “丧德啊......”

  有人叹息,继续干自己手里的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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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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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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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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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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