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她还是太子。
听到床纬动静,梁秉山便迅速上前来,伺候主子洗漱用膳,同时道:“殿下,陛下体恤您才落了马,今日就不必去狩猎了,好好休息一日。”
林兰池松了口气,她可不会骑马涉猎,一上马便会露馅的。
既然不用去随猎,梁秉山便劝着“太子”在周围走走,春狩场风光不俗,有清湖与山泉,还有一簇簇的花海。山肥水嫩,才养出珍兽不断。
林兰池自小生活在博陵崔家,什么风光,什么景色一概没有看过,现在睁眼看到外面的世界,才发觉自由气味,芳香扑鼻。
狩场的从使看太子脸上喜色显露,有意讨好道:“殿下,这附近还有一处温泉,可康养筋骨,对跌打颇有疗效。”
梁秉山刚要骂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太子殿下落马是多丢人的事情,这随侍真是不知好歹。
他抬头看一眼太子,却看“太子”脸上笑意显露,眼含兴趣道:“是吗?带我去看看。”
林兰池还没见过温泉是什么样子呢。
那从使听了太子认可,兴头更足,他是这地方出生的人,清楚路要如何走,不过一刻钟便带着林兰池穿越山头,到了溪流之末,有热流而上。
从使道:“这泉眼可是从那——”
“....殿下怎么还在生气?莫不是还是因为那位的事情?”
远处的突兀女声打断了从使的话,因着有密林所在,那道人声并未听见这边的动静,还在说话。
“依妾所知,那位不是个鲁莽的粗野人,从小没娘养的,只懂得用拳头说话,哪里比得上殿下?”
不好。
梁秉山刚要开口提醒太子到来,就看他旁边的“太子”脸色沉沉,伸手示意他闭嘴。不过两句话,林兰池就已经知道了里面那位可以被称为殿下的人是谁。
是昨天被她堵了话回去,被皇帝勒令禁足的二皇子吧。
禁足,还有这么好的兴致来温玉在怀,泡水嬉戏啊?
没娘养的...
林兰池眸色一暗,是啊,先皇后早已经死了,太子和林兰池不过都是没有娘养的孩子。
她静静站在那里,二皇子终于开口道:“你说的也是,他连娘都没有,不当然得巴巴讨好陛下?”
“现在还不知道哪根筋忽然通了!竟然懂得设计害我!不过我在陛下面前哭了一场,陛下应允我,禁足只是虚名。”
“您的母亲康妃那可是皇恩厚宠,自然是死了的人比不了的。”
林兰池侧目看从使,后者露出同情且害怕的表情。她又看梁秉山,小太监背都要塌下去了。
这样的话,旁人听了都觉得不妥,二皇子也敢说,恐怕是真的觉得皇帝宠他了。林兰池咳了声,里面的声音一下子熄灭了。
又过了一会,才有啪嗒的水声传来,二皇子殿下衣衫不整地跑出来,看见是太子后脸色一变。
刘弗泽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太子殿下。兄长不是摔了马要休息吗?怎么来了这地方?”
林兰池静静转头看一眼梁秉山和从使,梁秉山立马反应过来,拉着从使下了山道。
只余这两人。
林兰池道:“道歉。”
刘弗泽呵呵一笑,“太子殿下这吹得是哪门子歪风?上来就要弟弟道歉?是觉得现在有陛下撑腰吗?”
林兰池眯眼打量面前嚣张的刘弗泽,他不是像崔汀嫣,而是比崔汀嫣还要无耻,恶心。
所以可以尽情嘲笑丧母的人是没娘养的,把太子对父亲的关爱当成是讨好。
崔汀嫣都敢动手杀林兰池,那这样一个不把太子放在眼里的刘弗泽,不敢对太子下手吗?他一定干,也许,甚至做过。
林兰池迅速反应过来,开口道:“你一次又一次提起孤坠马一事,难道.....”
她刻意不接着说下去,只盯着刘弗泽看,后者顿时就神情一变,慌张道:“难道什么?我只不过是作为弟弟关心你罢了。”
“难道是太子殿下觉得这件事说不得?说了丢人?所以昨日才要那样发难?”刘弗泽佯作意外,拍掌道:“难怪您没杀那些人,杀了那些人,岂不是要把这件事传得人尽皆知?”
“毕竟咱们太子殿下暴躁易怒,残忍的名头可是广为流传啊。”
刘弗泽也许是真的慌了,于是连着不断说了许多话,林兰池却是摇头。
她平静道:“说多错多,看来昨天禁足的教训,还没能让你明白过来。”
林兰池到底不是太子,不知道太子在这种情况下怎么才能为自己挽回脸面。不过比起脸面,她现在更好奇太子到底为什么坠马这件事。Χiυmъ.cοΜ
她转身要走,刘弗泽却当他这是要去禀报皇父自己违背禁足的令,情急之下便道:“先皇后死得那么早,太子无人教导,所以变成这样,也是难怪。”
都是你父亲林履雪死得早,你母亲又不要你,所以你才会变成这样,对不对?
你欺负妹妹,崔汀嫣可从来没和你置气过,你怎么还不懂——
林兰池猛地停下脚步,回头一双鹰眸冷冷地看着刘弗泽。
后者兴奋起来,只要太子忍不住动手打他,这件事就变成太子不对了。
反正谁能证明他说过这些话?
林兰池却道:“看来你还不懂,年少失亲,比不上白发人送黑发人一星半点。”
“弟弟,慎言啊。”
刘弗泽虽没挨太子重拳,听了这话却比吃了拳头还震悚,他一时钉在原地,不明白太子到底是在随口一说。
还是真的要威胁他,要他的命。
林兰池匆匆下了山道,遇到苍白着脸的梁秉山与从使,那从使已经快吓晕了,喘息着不说话。
林兰池问道:“昨天跪在我帐外的那些人,都在哪?”
梁秉山刚要开口,从使扑通跪在地上,“殿下,莫杀我!”
林兰池皱眉,就像是拨开悬案迷雾那边,忽而有股力量,催动她问出下一句话来,“他们都已经死了,是不是?”
从使闻言,磕头的力道也不再收敛,变得更加重,额上顿出斑斑血印。
少女指尖冰冷,长叹一口气,“你逃了吧,听了这些话,再安然无恙活下去也不能。”
她抬起头来,只梁秉山跟在太子后面下了山道。等回了自己的王帐,林兰池往前一跌,梁秉山连忙上去扶住了。
“殿下!您没事吧!”
“我...”林兰池摇摇头,“我没事,只是有一点不舒服,你下去吧。”
她只是想起来,当初被崔汀嫣推下水的时候,明明是要记着不能软弱的。但是在刘弗泽一开始对上来的时候,她只是堵了回去。
没有置对方于死地。
有些人,一旦你没把他摧毁,他就会以为是你不行,于是千百倍地要摧毁你。
要尽快对刘弗泽下手,要保住太子的命,更要重新给自己一次机会,去夺得自己想要的一切。
她想到什么,扑到一直没动过的书桌上去找。这一找,果然翻出一份密报。
等帐内人都下去了,林兰池再翻动那密报,轻声问道:“暗卫何在?”
扑通从毡布后翻下一个黑影,林兰池被吓了一跳,身子往椅背跌去靠拢。
暗卫道:“臣在,殿下。”
林兰池误打误撞,竟然真的让她发现可以用的人。她紧张地咽了口水,试探般询问道:“博陵离这里有多远?”
那暗卫恭敬答道:“暗卫队快马加鞭,半日就可到。”
林兰池道:“你去博陵找到博陵崔氏的表小姐,林兰池。给孤牢牢地护住她。如果有人要对她动手,一定要护住。”
“是!”
“另外,”林兰池眼一闭,下了决心,道:“替孤问她一句话,人若辱之,该如何?”
我欲动手,太子你,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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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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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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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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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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