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最恨的、最难堪的回忆,竟然被安重华如此轻而易举地说了出来。
“我当日曾说,你最渴求的,最终都会是一场空。”
安重华神情淡淡,口中的话语却似利剑,将安清和扎了个对穿。
“你眼前所依仗的一切不过是镜花水月,庄飞云对你的宠爱迷恋,也会跟那些人一样化为烟云。”
一席话仿佛箴言魔咒,渗入安清和魂灵之中,令她浑身颤抖,牙关发出恐惧的咯咯声。
她自诩强大,却在安重华轻描淡写之下被击打得原形毕露!
“胡言乱语!”安威云厉声呵斥:“有我这个兄长在,我定会护她一生平安顺遂!
反倒是你,自视甚高狂妄自大,会失去一切的只会是你!”
安重华轻蔑地看了他一眼。
“那我便拭目以待。”
好好的接风宴,终是不欢而散。
安清和受了委屈,找庄飞云一顿哭诉。
然而往日对她可谓百依百顺的男人,这次却无暇顾及她的委屈,将她敷衍地打发走。
盖因宣平侯府传来消息。
苏枫的未婚妻朱蔚月,在东山设伏,将西凉人的三万兵马杀了个片甲不留,可谓当世神功!
而如今,这立下大功的战将,如今已班师回朝,正在回临安的路上。
这倒叫他犯了难。
安重华还未收到消息,此刻她正准备前往户部回禀。
人声鼎沸的街上,马车吱呀一声骤停!
云娘不明就里,故意怪模怪样地骂道:“郡主这些时日不坐你的马车,你便如此轻狂,若是惊吓了郡主,老娘剥了你的皮!”
那眉飞色舞的模样,逗得安重华乐不可支。
“云娘如今派头真足,比我还像郡主。”
她打趣一声,正色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外间传来些许争执的声音。
片刻后,车夫回禀道:“有人跪在马车前,说要郡主还钱,不然日子就过不下去了。”
……
安重华还未说话。
云娘率先勃然大怒:“放肆!我家郡主金尊玉贵,怎会在外欠钱!谁这么大胆竟敢讹到郡主头上来了!”
正在这时,马车外响起一个疲倦悲伤的女声:“请庄阳郡主归还小妇人在朱雀街上的铺子。”
一句话,人群炸开了锅!
有人向贵女要账?这倒算得上临安趣闻。
几息间,外头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马车一时间停在原地,不得寸进。
“竟是庄阳郡主?她怎会赖人铺子?这女人定是在胡说。”
有人认出了安重华的马车。
“那可说不清,朱雀街是临安最繁华的街,上头的铺子一间价值十数万。
财帛动人心,庄阳郡主也不过是普通人而已。”
议论纷纷的人群,云娘脸色一片铁青。
“这些人胡言乱语抹黑郡主的声誉,奴婢这就去将他们赶走!”
安重华抓住了她的手腕,摇了摇头。
掀开车帘下了马车。
跪在地上的,是一年过三旬的妇人,身边依偎着两个怯生生的小孩。
妇孺和幼童本就惹人生怜,更不用说这妇人满脸风霜,神情悲戚绝望。
见了安重华,三人齐齐磕起头来:“请郡主垂怜!那铺子是小妇人娘家的嫁妆!
如今夫君要与我和离,若不将铺子拿回来,小妇人母子几个只能饿死!”
声声哀戚,无人不动容。
安重华脑海内划过一道白光,迅速抓住了什么,顿地上前半步。
“你夫君可是韩震?”
一听朱雀街的铺子,安重华就想到了安清和那家铺子。
再结合这女子所说夫君的话,轻而易举就推断出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果然,一听韩震的名字,妇人泪如雨下。
“奴家夫君正是韩震,还请郡主归还奴家的铺子,也好让孩子们有口饭吃。”
她闭口不提跟韩震的情爱纠葛,只说让安重华归还铺子,可见是已对这个夫君冷了心肠。
听安重华没有反驳夺人铺子的事,云娘顿时急了。
气冲冲道:“胡说八道!我家郡主位列三品户部侍郎,怎会拿你的铺子。拿你的铺子又作甚!”
一旁的路人大着胆子道:“庄阳郡主既是位高权重,又何必为难孤儿寡母。
这点钱在郡主眼里不值一提,可却是穷人安身立命的本钱。”
云娘立即张口反驳:“她说郡主拿了铺子就是事实了?我还说她是骗子,故意讹人呢!”
“若你说的是朱雀街上三进的铺子,清香阁,那家铺子如今的主人确实姓安。”
云娘神情一顿,不可思议地转过身,看着发话的安重华。
郡主怎能将这盆污水给应下了!分明就是莫须有的事情。
妇人却神情激动:“正是那间铺子!那是奴家祖上传下来,给奴家傍身用的!”
云娘一时懵然。
难道在她不知道的时候,郡主当真抢夺了人家的铺子?
连对安重华了解甚深的云娘都有所误解,更不用说围观的百姓。
当下各种鄙夷、嘲讽、愤怒的目光如利箭般朝着安重华冲射而来。
她在民众之间素来声誉良好,因此被人误解时,受到的责难和失望便是加倍的。
她并未过多解释,只淡淡道:“那铺子既是你名下的,契书也在你手里,官府又岂能擅自转给别人。
若是官府手续有误,你尽可上官府要个说法!”
“郡主以为奴家没有吗!”
妇人神情哀痛到绝望,双手紧紧搂住两个孩子,仿佛只有这样才有继续说下去的勇气!
“奴家去找办理过户的主事,却被一通乱棒打了出来!”
她挽起袖子,露出胳膊上累累青紫交错的伤痕。
“便是得罪不起郡主,就只能堵住奴家的嘴!”
周围发出一阵阵惊呼!
新政推出之后,女子们扬眉吐气,已经鲜少露出这般凄惨可怜的姿态。ωωω.χΙυΜЬ.Cǒm
也是为此,更叫人义愤填膺。
“你只管说,将你打出来的主事是哪个!咱们同你一起去告官,讨个公道!”
“临安乃天子脚下,横行霸道的,也要看看自己的脑袋硬不硬!”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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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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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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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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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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