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行十数日,很快便到了距离临安最近的灾城柳州。
庄锦年刚要派人入城通知当地官员,便被安重华伸手拦住。
“殿下不如与我轻车简行,入城打探一番。”
庄锦年虽不明就里,但还是下意识地点头。
说来也怪,寻常城池,为了不让流民灾民入城,一般都会紧闭城门严防死守,避免迁徙来的流民赖在城中引发骚动。
柳州却恰恰相反,城门大开随意进入不说,出城的人却寥寥无几。
庄锦年和安重华一行人入城时,守城的卫兵还满是算计地打量着几人,好似将他们当成出售的货物一般。
庄锦年无知无觉道:“柳州知府想来是个心有成算的,偌大的城池,叫他治理得井井有条。”
安重华却是脸色愈发凝重,一入城,便直奔城中心而去。
柳州城中也如城外看起来一般繁盛安宁,街边商铺鳞次栉比,偶有许多生意极好的铺子,大排长龙。
庄锦年奇道:“这些排队的铺子,竟都是卖粮的。没想到水患如此严重,柳州城中还有粮食可卖。”
正说着,就见粮店的伙计不耐烦地将刚好排到正要购买的百姓挥开,扯下原本挂在门口的价格木牌,换上一幅新的价格木牌。
这个动作一出,排队的百姓登时炸开了锅。
“不是两个时辰涨一次价吗?如今才过去一个时辰,怎的又换牌子!”
那排在最前面的男子慌忙将身上所有的铜币掏了出来。
“不不不!方才已经排到我了,求求你按方才的价格卖给我吧!我已经排到了!”
他说着说着便语带哭腔,双腿一软陡然跪下,不住地磕头哀求。
庄锦年已是惊得嘴巴微张,不敢置信道:“两个时辰涨一次价?为何?官府难道不管吗?”
话音刚落,便有一队官兵凶神恶煞握刀前来。
庄锦年这才轻嘘一口气,“本殿就说,柳州官员看起来是个靠谱的,定然不会让这些商家肆意涨价。”
“干什么干什么!”
官差恶狠狠地将安重华一行人挤开推至街边,冲到粮铺前。
却不是要教训随意提价的粮铺伙计,而是唰地抽刀架到跪地的百姓脖子上。
“粮食涨价由官府统一决定,若买得起就买,买不起就速速离开,休得在此纠缠!”
被官差横刀的百姓满脸哀求哭泣,却不敢再次出声求那伙计便宜卖给他。
只得颤颤巍巍地起身,将身上所有的铜板尽数交出,换了一小捧米,十分珍惜地以布包好,仔仔细细地捧着往回走。
从始至终,其他百姓皆是老老实实排在他身后。
除了伙计更换价格牌时,众人脸上露出惊慌绝望,其他时候,都只是满脸麻木地看着这出闹剧。
分明一片静谧,甚至称得上宁静的氛围,庄锦年却陡然生出毛骨悚然之感。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官差见解决完此处的纠纷,再度提刀往回走。
经过安重华等人身边时,有几人为她的容色所惑,脚步骤然一顿。
随即不知想起什么,彼此对视一眼,笑嘻嘻地结队离开。
庄锦年有心唤住他们,问一问他们为何如此行事,却被安重华隐秘地拦住。
一行人再度在柳州城中走马观花地查看。
“你方才拦住我干嘛?”
安重华淡淡扫了他一眼,“依照上命行事之人,问他们,又能问出什么?”
庄锦年憋屈地收了声。
几人步行将柳州主城逛完,惊觉大部分开门的铺子竟都是粮铺!
安重华脸色凝重地准备出城,却在城门口被守城士兵拦下。
“如今江南四处都水患缺粮,唯咱们柳州在于知府的治理下,算得上世外桃源,几位还是留在此处吧。”
话虽这样说,身子却格外强硬都堵在城门口,寸步不让。
安慕眼睛利,一眼就看出城门口附近的屋子里,藏着不少百姓暗中窥视。
只是不知窥视的目的是为何。
安重华心中隐隐生出了一个猜想,只是还需要验证。
眼见这些守卫是不可能让他们顺顺利利地出城,她也顺势点头,收回脚步重新往柳州城里去。
“你们去打探一下,柳州城竟然许进不许出,那些买不起粮的百姓,都去了哪里。”
许言忙带着几个人离开。
庄锦年本还因为被阻拦而满脸不虞,此刻闻言,才惊醒过来。
是了,这座城入城时大开方便之门,出城时却百般阻拦。
城中粮价一日高过一日,总有人是吃不起的。那些人都去哪了?
只略略一想,庄锦年便心头寒意陡生,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沉着脸看向安重华,“你早就知道柳州城内有诈?”
安重华如看傻子般看了他一眼。
“若城中粮食充裕,又无瘟疫灾情,为何城门口无一百姓投奔入城?想也知道其中不妥。”
庄锦年默然无语。
第一座城池便让他感到棘手,便也歇了一开始兴致盎然的心思,沉默地跟着安重华找到一家客栈面前。
“一百两银子一夜?”
庄锦年目瞪口呆地看着笑眯眯的掌柜。
哪怕他是皇子,天生不懂老百姓鸡毛蒜皮的衣食住行,也知道这一百两实在贵得夸张。
这柳州城究竟有什么问题!
“走,我们不住了!”
庄锦年不敢承认,此刻他心头有些难以言喻的慌张。
作为一个皇子,竟被一座城池给吓得心头惴惴,说出来实在有些丢脸。
可就在他想离开时,客栈老板笑眯眯地喊住了他,“客人想是刚来柳州城,若是付不起一百两银子,用粮食来抵债也是使得的。”
庄锦年脚步一顿。
“五斤粮食便可住一晚。”
一行人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方才他们就站在粮铺门口,那店小二挂上去的价格,分明是一两粮食,要卖一两银子!
这客栈老板的价格,简直黑心得可怕。ωωω.χΙυΜЬ.Cǒm
“爷不住了!走!”
庄锦年大声吆喝着离去,那客栈老爷也不急,笑眯眯地盯着几人的背影,越发叫他心慌。
却在此时,那伙凶神恶煞的官差再度冲了过来。
“是谁在此闹事!”
话虽这样问,刀尖却明晃晃地直指庄明盛鼻尖。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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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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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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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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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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