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
齐郡,广县。
李常笑牵着白马,缓缓步入城中。
距离开草原已过去大半年,他沿途南下,一步一步,想要重拾昔日的足迹。
奈何,时光如沙从指缝流出,充满质感却来去无声。
城池繁华似盛,街道车马丛丛,车轱辘碾过石板路,掀起了阵阵厚重的声响,仿佛禅院古老的铜钟。
李常笑左右环顾,像是一个无所适从的旅人,又好似无家可归的游子。
一袭白衫,黑似墨的长发用一块青色头巾包裹,举手投足间散发出一种古之韵味。
俊美的面容再配上出尘不染的气质,哪怕在闹市中,他也如春水繁星般格外耀眼。
情窦初开的年轻女子偷偷瞄过来,李常笑稍有动静,她们立即掩面转身,香肩披散的青丝缭绕,脸上却笑得格外甜蜜,像是馋嘴得逞的茂密。
莫说她们,就连铺子里上了年纪的大娘,看到李常笑走来时,都会怔怔愣神。
直到丈夫们走来,不由分说地拉着妻子进屋才罢,临门时还不忘唾一句“蓝颜祸水”。
李常笑将这些听得明白,不由哑然。
白龟趴在马背上,却不住用爪子捂住嘴,强忍着想笑的冲动。
它早说了,自家阿爹若换上流仙裙,绝对是天南地北第一美人。
不知过了多久,走出集市。
两街的铺子越来越少,空气中弥漫着清冷的气息。
继续往里,出现了几家大宅院,老树的枝丫探出高墙,茂密的叶片聚拢形成了巨伞,营造出了一座独特的林荫道。
这时,李常笑心里却逐渐激动了起来。
他攥着手,脚步急促了稍许。
终于,一座府邸出现在面前。
琉璃瓦的重檐屋顶,两只栩栩如生的石虎盘踞,朱漆大门不知为何紧闭。
再细打量,门上的铜环生了锈迹,檐角下满是蛛丝,一看就知好久没人使用了。
门匾的位置,赫然刻着“徐府”二字。
李常笑一阵恍惚,待气息平顺,小步上前,伸手朝铜环探去。
这时,一道苍老的声音自他身后响起。
“你是何人!”
李常笑闻声转头,发现喊他的是一名身形佝偻,衣衫褴褛的老叟,也不知是哪个旮旯跑出来的乞丐。
老叟脚步麻利,一边向前,一边继续发问。
“你是何人,何故来此。”
还不待李常笑回答,他身旁的白马先不乐意了,竟然有人敢对主子不敬。
“龇龇龇!”
白马露出锯齿,显得凶残急了,喉咙里发出沉闷的兽吼,仿佛下一刻就要发起进攻。
老叟被它镇住了,两腿发软,身子向后倒去,竟是一屁股坐在地上。
手指颤颤巍巍地指向白马,“你…别过来…我……我是这儿的主人!”
此话一出,李常笑的瞳孔微变,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他缓步上前,淡淡道,“你说你是这儿的主人,可有凭证?”
见他开口,白马将锯齿收回,讨好地用脑袋蹭着李常笑,哪还有方才逞凶的半点模样。
老叟心里惊讶,连带着对李常笑也忌惮起来。
他哆嗦着起身,先是后退了几步,满脸警惕。
转而,又像想起什么,一张老脸忽然得意了起来。
“后生你且听好。老夫本名徐容道,正是出自青州徐氏。”
闻言,李常笑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你祖父姓甚名谁。”
徐容道再度挑了挑鼻子,两手叉腰。
“吾祖徐登,秦时曾任齐郡监御史。后生,你可知监御史,那可是仅次于……”
生怕李常笑不知道,徐容道还一本正经地解释起来。
可等到他口水都快说干了,面前的后生依旧没有回应。
徐容道抬头,发现李常笑的身影不见了,而那尘封的府门却不知为何打开了。
他心头一紧,暗道不妙,连忙快步追了上去。
“后生,后生!等等老夫!”
与此同时,徐府中。
哪怕数十年过去,这里的一切对李常笑而言仿佛就在昨天。
他绕过前院,走到堂后,心里却想起了方才的老叟。
“徐登那小子,连孙子都这么大了。”
徐登是李常笑的小表弟,舅舅徐如启的幼子。
方才那老叟自称是徐登的后人,李常笑很快便信了。
除却他那已经臻至化境的天机术之外,另一个原因就是,徐容道和徐登,这祖孙的性子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欺软怕硬,又爱卖弄。
这样极品的性子,放眼天底下也不多见。
在李常笑这百多年中,只见得自家小表弟一人,另外就是这位徐容道。
心里感慨之余,倒是没来由对徐容道多了些许亲切,脚下的步子又慢了些。
不一会儿,徐容道气喘吁吁地追上来。
他跑到李常笑面前,左手扶在腰间,右手示意他停下。
“这儿不能待了,后生,快随我走吧。”
李常笑投去了疑惑的眼神,“你是徐家人,这是徐府,哪有什么待不得的。”
话音刚落,徐容道罕见地露出了羞赧的神色。
他伸手挠着脑袋,解释道。
“我真是徐家人,也的确在这住过,可那是四十多年前的光景了。昔年汉军入城,祖父以身殉国,吾等后人隐姓埋名,得以幸免,不过徐府却是被抄了。”琇書蛧
闻言,李常笑沉默了少许,突然道。
“为何告诉我这些,就不怕我向官府告发。”
徐容道摇摇头,“我观后生的打扮,祖上大抵也是大秦遗民。眼下汉廷正盛,倒也犯不着忌惮我等,更别提猜忌,自是信得过后生你。”
“再者,老夫今岁六十有三,没有多少年活头。即便入了牢狱,却也无甚遗憾。”
说这话时,徐容道的脸上少见地出现了一抹豁达,先前猥琐的气息一扫而空,反而多了少许威严与肃穆。
李常笑盯着他,良久,嘴角上扬。
“好,好啊!”
“登弟,有个好孙子。”
此话一出,徐容道立即得意了起来。
很快,他品出了几分不对味,嘴角不由抽抽。
好小子,竟敢占老夫的便宜!
老夫的祖父你喊弟,那你岂不成了老夫的伯祖。
正欲发难,李常笑却转过头,步履悠然地朝内堂走去,留给徐容道一个背影。
“你……”
徐容道憋了半天,只有这么一个字,让他觉得像是一个拳头砸在棉花上。
很快,他再度跟了上去。
倒是忘记自己的本意,是要喊李常笑出去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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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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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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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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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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