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如身处终末的世界,它是麻衣去死那天飘零覆血的牟天桥路口,也是寒冷刺骨,徒留空虚和悲伤的世界。
“仙树?”
身边传来呼喊声,黑泽摇爱手扶着阳台门框,略显困惑地望着柏源仙树。
他倏然望向身旁,在女生的面前,丝毫不懂得如何控制情绪,放纵地大哭起来。
空气在顷刻间坍塌,世界的一切重量都好像压到他的身上。
再一次被清秋麻衣留于世界的悲伤和悸痛,让柏源仙树陷入绝望,泪流满面,那是比死亡还要痛苦的事情。
黑泽摇爱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依旧是一脸茫然。
“你怎么回事?整天在我面前哭?”
哪怕她嘴上如此说着,可依然伸出双手环抱住坐在地板上哭泣的柏源仙树。
柏源仙树的身体传来她的存在,感受到她的娇柔部位,手臂和腰肢都好柔软。
如同害怕再次被溜走的现实,他紧紧抱住黑泽摇爱,一旦抱住就再也不想松手。
“别把我当玩偶抱。”黑泽摇爱的语气听上去有些难受。
“对不起......麻衣......对不起!”
柏源仙树拼命地摩挲着黑泽摇爱的肩膀,她的睡衣肩带被揉捏的满是褶皱。
“——?!”
黑泽摇爱回以无言的惊讶,清秋麻衣发生了什么?
然而她并没有出声询问,而是一直待在柏源仙树身边,哪怕肩膀的手臂被揉搓地通红,依然一声不吭。
◇
当天下午,两人一同乘坐列车,去往一关市的车站。
这次去的不是福利院,而是当地的医院。
在前往病房前,黑泽摇爱在自动贩卖机买了纯净水。
“给你,该补补水了吧?”
“谢谢。”
想的事情太多,现在才注意到口渴了。
来到五楼的手术楼层,就看见了平卓院长几人。
平卓院长脸上肉眼可见的憔悴,他坐在过道的椅子上捂住嘴,大颗大颗的泪珠从脸上落下。
“呜呜呜呜呜,我们好不容易遇见,结果变成这样你给我负起责任来!”
“福利院必须负责!你赔我女儿!”
一对中年夫妇在平卓院长前大声怒骂,平卓院长一遍又一遍地道歉,衣领被其中的一位妇人拉拽着狰狞。
接着在下个瞬间,随着哀嚎宣泄的激动情绪,平卓院长被狠狠抽了一巴掌。
“能不能安静点?这又不全是院长的错!”
水堇琉璃的声音沙哑,抬眼一看,小女孩早已哭成了泪人。
“什么不是院长的错!好好的为什么要组织春营!你们都有责任!”
失去麻衣的痛苦和过道上激烈的争论一并向柏源仙树袭来,当前的情形让他痛不欲生。
“每年都有的!我们之前也一直在那里露营!再说了你们抛弃麻衣姐十多年的人怎么还好意思出现在这里!”
悲叹和责备如同利刃不断插入所有人的心胸,清秋夫妇再一次悸哭,互相搀扶着离开这里。
“清秋麻衣她......”
黑泽摇爱紧绷的表情染上不安的色彩,她来的路上就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她不想让清秋麻衣消失,对于自己来说,清秋麻衣就算不是闺蜜,也不是朋友都无所谓。
只要柏源仙树在遇见麻烦的时候,能第一个呼喊自己的名字。
只要自己能最优先级待在柏源仙树身旁,这样就好。
回过神来,柏源仙树如风中残烛般,来到了平卓院长的跟前。
他淬了口唾沫,身心在拒绝说接下去的话,可最终还要说出口。
“麻衣她......”
平卓院长抬起头,那张宛如黄土般暗黄的脸颊满是泪痕。
“医生说,不用动手术了......”
“唔......”
柏源仙树忽然头晕目眩,仿佛自身变成了一件无比破败的乐器,喉咙发出不明意义的哀嚎。
——如果是我死就好了。
一想到又要咬紧牙关让情感在岁月河流里冲刷,世界就在这刻电闪雷鸣,数万座火山一并喷发,火山灰遮天蔽日。
抬起头,看着绿色的「安全通道」牌,柏源仙树又呆住了。
——我在这里要做些什么呢?我今后又要怎么活下去呢?
身边的水堇琉璃坐地痛哭,然而他的眼泪早已哭干。
——我又要怎么做,才能在不哭的情况下,把自己复杂的心情传达给他们呢?
“仙树,先回去吧。”
黑泽摇爱宁静的声音在女孩的哭泣声中响起,把他的心绪拉回来。
“......”
回过神来,柏源仙树已经走出了医院。
黑泽摇爱拦了一辆出租车,两人找了一家旅馆先住了下来。
柏源仙树随便吃了点东西,便回到床上沉沉睡去。
夜幕降临后,他被风吹玻璃的呼啸声惊醒。
窗外的黑暗过于可怕,让他左立难安,当看见黑泽摇爱正在身边静静酣睡时,才终于松了口气。
他蹑手蹑脚地下了床,小声地打开门来到阳台。
一关市的夜空没有星星,银河上也没有轨道列车,甚至连灯光也没多少,柏源仙树就像一朵在错误季节盛开的花,静静地等待着自己逐渐干涸枯萎。
话说回来,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才活着呢?
迄今为止,都是因为有清秋麻衣在,所以自己才想活下去的,甚至是他重新来过的理由。
可既然现在清秋麻衣又不再了,那自己是不是也没有再活下去了?
狂乱的情绪宛如黑色污水从心中满溢出来,柏源仙树的呼吸愈发急促。
如果自己从这个世界消失了,那是不是又可以重生了?去一个有清秋麻衣存在的世界......
哪怕有百分之九十九是错误的,自己也会用仅剩的百分之一为赌注,将清秋麻衣赢回来。
“滴滴——”
街道上忽然传来汽车的喇叭声,柏源仙树的心情突然变得无比畅快,甚至潸然泪下。
他的脚轻轻地踩在围栏下方,近十米的高度让他头晕目眩,面对心中那过分的恐惧,柏源仙树甚至觉得自己有些丢人。xiumb.com
“仙树?你做什么?”
当叫声差点穿过喉咙从嘴巴里吼出去的片刻,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宛如夏天的温暖夜晚,在树丛中摇曳的萤火虫光芒,悄悄潜入了他的内心赋予温暖。
黑泽摇爱长发稍显凌乱地站在门口,那张小脸上的不安没有丝毫掩饰。
“摇爱?”
柏源仙树胸口的感情无法压抑地摇动着,脑袋就像被打了一拳一样疼痛。
“你在做什么?”
少女出落的美丽非凡,白皙的皮肤,嘴角可爱的黑痣,以及那在黑夜中依旧闪耀的宝石瞳孔。
柏源仙树说:“我来看下风景。”
“给我进来。”
黑泽摇爱快步走过来,一把拉住他的手臂就将他往房间里赶,还反锁上了阳台的门。
“回到床上睡觉。”她指了指床。
“我睡不着。”
“我哄你睡行了吧?”
“......”
黑泽摇爱拉着他爬上床,紧紧抱住他的身体说:“你想听什么故事?”
为了尽量让她安心,柏源仙树以开玩笑的语气说:“摇爱,你真的变大了好多。”
“......你越活越没出息。”
“这么说我?”
黑泽摇爱的大腿抬起来压在柏源仙树的下半身上,低声说:“既然不想听故事,那就闭上眼睛,好好闻着我的味道。”
“......闻你的味道做什么?”
“让仙树明白,你还有我。”
她的声音宛如富士山的冰雪融化,清澈透亮。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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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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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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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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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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