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九次钟声响彻全城,告诉大家现在已经是到了亥时。
赵昰知道自己该睡觉了,主动收拾了笔墨,正准备吹灭蜡烛,宫女春雨走了进来,道:“陛下,奴婢伺候就寝。”
“好。”赵昰没有扭捏。
别误会,这不是外界惯常以为的侍寝,只是打扇子而已。
天越来越热,只能这样才能睡着的样子。
晚上没什么娱乐,大部分人都是早早睡觉,而城西第七坊乃是酒楼青楼集中之地,当然是人来人往。m.xiumb.com
寻欢作乐的多是富贵人,随从众多,加上过来的普通百姓,自然就有了商机,街道两侧许多小摊便是做的这类生意。
听到钟声,卖猪肚汤的牛二立刻封了炉子,开始收拾锅灶。
亥时中,各坊门落锁,城门关闭,街面禁止逗留走动,此谓宵禁。
老顾客和附近的摊主都知道,他住在城外,如果不抓紧时间很可能出不去,到时候住在城内怎么也要花十来文钱,还会耽误明天的材料准备。
正收拾时,有一群客人过来,有人叫道:“一碗猪杂,多胡椒粉和芫荽。”
牛二陪着笑说道:“客人见谅,小人须得赶在宵禁前出城,不得不收摊,体谅则个。”
领头的却不管,一屁股坐下,身旁的小弟叫道:“爷爷短不得一文钱,快快上来。”
“怎么,咱家哥哥看上你家猪杂,是你这田舍郎的福气,还不赶快端来。”
“好不晓事,哪有生意上门反而赶出去的道理。”
“再啰嗦,把这破烂摊子砸了!”
随从凶恶,来者不善,牛二思量片刻,掏出一把铜钱递过去,道:“非是小人不晓事,实在是无可奈何,些许小钱,哥哥们另去别家买些吃的。”
“如此小觑爷爷?”有人一巴掌把铜钱打落,骂道:“今日不让爷爷吃舒坦了,须走不得你!”
十余人立刻把牛二围住,都是凶神恶煞的模样。
“干什么?干什么?”一队军兵走过来,带队巡街的都头何十二喝道:“尔等欲滋事耶?”
待看清被围住的是牛二,何十二大喝道:“来啊,拿下这群细作,仔细盘问!”
哗啦啦,军兵挺枪举刀围了过来。
“都头,都头。”那领头的连忙说道:“我等不是,绝不是细作。”
“是否细作,本将自会查明!”何十二喝道:“王振王久,帮二哥收拾家伙事,余者审问细作。”
牛二连忙说道:“十二哥,不必如此,不必如此。”
何十二说道:“四哥护持陛下而死,吾等兄弟岂能见兄长被宵小滋扰?旁人驱散便了,今日却不能轻易放过。”
想起舍身扑向元军马队的弟弟,牛二内心一痛,没再说话。
何十二押着一干人到了僻静处,仔细盘查出身和来历。
“小人顾小七,坊间人称尖头鳅,住在南明街。”领头的顾小七介绍了自己,又求饶道:“好哥哥,小人真不知那牛二是忠烈家属,否则有龙心豹子胆也不敢去滋扰,实在是无心冲撞。”
何十二并不理会,又问了其他人的来历,然后派出一个军兵核查。
“哥哥,多派一些,眼看着就要宵禁了。”顾小七掏出一块银子递过去,说道:“些许孝敬,哥哥们喝茶。”
何十二掂了掂,估摸着有三二两的样子,放进口袋里说道:“贿赂巡城军兵,必有诡异,彻查。”
“哥哥……啊……”
何十二一脚把顾小七踢翻在地,骂道:“好大的狗胆,居然收买官兵,也不看看这是哪里!”
天子脚下,否则军兵如何能够管一帮泼皮无赖呢?
顾小七不明所以,只是讨情求饶,何十二全不在乎。
这尼玛!顾小七怒了,三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当下都够整治一桌上好的席面了。
“直娘贼,官家治军甚严,尔等收受贿赂而不办事,若不杀了爷爷,这官司定然打到御史台去!”顾小七怒喝。
“嘿,悉听尊便!”何十二踩住顾小七,道:“稍后便送去州衙,你慢慢告状,爷爷奉陪到底,玩不起的是孙子!”
何十二可是有恃无恐的,为了防止元虏细作收买,新法规定但有贿赂,所得银钱自行处置,获得细作以作斩首记功,
顾小七不是细作,却不会影响何十二拿下这三两银子。
如今朝廷用度不足,官兵都是包衣食住却无军饷的,三两银子兄弟们分了,总能给家里添置些物件。
大半个时辰后,核查的回来,顾小七十余人身份无误,但是宵禁后逗留街面,依律要押解去大牢看管。
待明日,要么缴纳五贯钱罚款,要么服一个月劳役。
天子行在,安全不容轻忽,不但重启了宵禁,惩罚也严。
顾小七自己或许有钱,手下的兄弟们却未必,五十多贯钱可是陈宜中两个月工资了,顾小七大概率不愿意替大家出的。
没关系,有的是活干。
就说近的,中枢决定给各城门外修环堡,以防刘深偷袭事重演,如今没了徭役,雇佣民夫又要花钱,只能辛苦这些泼皮无赖咯。
押解到原州里的大牢,只见人满为患,许多人都是露天而卧的。
此时天热,倒也不怕草芥人命,再说了,这些都是城里的泼皮无赖,空有一身力气,既不种田做工,又不投军报国,只会滋扰百姓,死不足惜。
“官家仁厚,让他等服役抵罪,又不刺面,若是以前……”
何十二没继续说,衙役章义伍却笑道:“哥哥自然是见钱放人,如何啰嗦许多。”
“待休沐时一起喝两杯,我等继续巡街去了。”说完,何十二带人离开。
章义伍摆摆手,目送何十二一行人离开,又看向牢区。
违反宵禁的、滋扰百姓的、偷鸡摸狗的,温州几十万人总有败类,够不上流放的小几千,都关在这里了。
因为人太多,只在周围树立了栅栏,外面有百余看守时刻看着,只是天黑之中,章义伍等人也看不太清,更没注意到顾小七等人进入后立刻散入了人群中。
天色渐晚,温州城也彻底陷入了沉寂中,守卫们都失去了精神,各个哈欠连天。
生理惯性难以克服,章义伍不得不提醒大家打起精神来。
“三哥,就这群小贼,能生起什么……”
话没说完,只听轰地一声,栅栏被推到,囚犯们蜂拥而出。
“往南去,哪里有路!”顾小七大叫道。
“快跑,跑出去就没事了。”
“朝廷要杀人灭口,不赶快跑就没命了。”
大呼小叫中,盲从的囚犯立刻跟上,往南边跑去。
“贼子暴动,格杀勿论!”大吼中,章义伍抽刀冲上,对着人群就砍。
其他人如梦方醒,一边喊着退回去,一边挺起刀枪。
“我等人多,冲过去!”
“冲过去活,留下来死!”
“朝廷无道,打出城去啊!”
呼喝中,人流淹过章义伍,随即冲散了守卫,大部分囚徒四散而逃。
顾小七收拢了一部分人手,径直冲向行在,看样子居然是要刺杀王驾。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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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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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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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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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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