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电闪雷鸣,震耳欲聋的动静一个接着一个,雨滴在营帐的顶部汇聚成流,银丝般流淌而下。
树枝被风吹得喀嚓喀嚓作响,李自敬紧了紧腰间的雁翎刀,再度环视众人。
台下的一百余名老本兵,都是随营转战多年,同官兵、清军都作战过,每个人手上都有许多人命。
等了这么一会儿,李自敬便是发现,这些人脸上不耐烦的神情愈发明显。
李自敬明白,若不是身后站着的刘芳亮,此刻这群人怕早就是对自己破口大骂,群起攻之了。
想到这里,李自敬心中些许庆幸。
区区一百来号老本都如此难管,要是直接做了这个前营制将军,两千多的老本还不将自己淹没。
不能总是依靠刘芳亮带着左营的人给自己站台,没有嫡系,很难控制得住下属。
大顺军未能脱去流匪的作风,与清军在后紧追不舍有些原因。
无论攻破京师,还是兵败山海关,这些都来的太过突然,大顺军还没来得及进行转变,就被打回了西北。
李自敬本部的老本兵足额二百五十六人,到场不过一百余人,但都随营转战多年,是流寇中穷凶极恶的老匪。
把其中一个人扔在外边,能轻松威慑住几十个流民。
这些老本兵素质都不低,比清军绿营更强,训练出来足以和正规满洲八旗一拼。
所欠缺的,就是铁一般的纪律。
这些人久不受管束惯了,连裹挟女人随营这种陋习都流传至今,需得尽快改变了。
想起方才那女子死时的眼神,李自敬神情微微一凛。
时间不多,想使这群旧日的流匪为自己所用,就需让他们的身份彻底转变过来。
往日的匪寇习气,要彻底杜绝掉!
乱世用重典,李自敬现在深刻的理解了这五个字。
“带人犯。”
那两名在营中被李自敬威慑住的顺军士卒,一左一右将一名顺军老本兵押缚出来。琇書網
见状,周围更是议论纷纷。
大家都不明白,李自敬大晚上这是在搞什么,就算是刘芳亮在,也压不住了。
“小闯王,您这闹的是哪一出?”
“弟兄们白日与清虏作战很是劳累,要是没事,小的就先回去了!”
看着怨声载道的老本兵,刘芳亮眼神一凝,正欲喊话帮帮场子,却听李自敬的声音传来。
“此后军中以官职相称,再唤小闯王者,斩!”
喊出那话的老本兵顿时大吃一惊,脸色涨得通红,憋了半天,也还是退了回去。
“遵命。”
“小...部、部总!”
话到嘴边,刘芳亮没有再继续说出口。
李自敬环视众人,欲以其人之道治其人之身。
“我带他来,是为严整军纪。”
“此后本部之中,再有抢掠百姓,裹挟百姓妻女随军者,斩。”
说着,李自敬将手按在腰间雁翎刀上,轻声询问。
“尔等有无异议?”
有异议是肯定的,李自敬之所以这么问,就是在等他们顺着自己的问题跳出来。
古往今来,抓典型杀鸡儆猴总是最有效的。
大顺军野战五营的老本兵基本都是西北出身,历史上之所以在畿辅一带掳掠甚重,回到西北却军纪见好,正有这个原因。
在京师抢掠,谁也不认识他们,自然能抢的放心,杀人也不必担心被熟人看见。
可回到西北就不一样了,讲究的是一个光宗耀祖、荣返故里。
甚至于很多大顺军骨子里的想法就是在京师附近抢点弄点,然后回老家置办宅子田地,娶婆娘生孩子。
根除他们的匪寇习性,需要一步一步来,但李自敬没这个时间,必须直接下猛药。
多少年来的规矩,连李自成在京师都没有废止,眼下忽然被废了,老本们自然是接受不了。
百余人的老本兵们,入目所见,尽是忿忿不平。
一名身着棉甲的老本兵,先是装模作样抱拳,随后凶狠的眼神直射过来。
“弟兄们跟随陛下转战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咱大顺没有定月饷银,一向以拷掠助饷,部总不许抢,叫弟兄们如何过活?”
他这话说完,余的老本兵们纷纷出言附和。
“我等追随陛下出生入死,为的就是功名富贵。”
“陛下不给发,但许我等抢掠,如今部总不许抢掠,便是不给弟兄们的活路!”
李自敬的神情渐渐凝重,在后世研究毕业论文时,他便已经意识到大顺的主要问题之一,即没有一个完善的赋税饷银体系。
大顺境内,大部分地区都是以以追赃助饷代替按田亩计征。
准备毕业论文时,李自敬也根本找不到任何大顺正式收取过赋税的史料记载。
也就是说,十有八九李自成是根本没收过赋税的。
权贵富户是有限的,地方州府的权贵富户听见大顺军来了,要么提前举家迁徙,要么便将家产转移到南方去了。
以至于大顺军越往后越是难以得到粮饷的补充,没有这两样作为基本,军队的秩序就难以维持。
望梅止渴画饼充饥可解一时之困,却不能一直让士卒替你卖命作战,只能允许他们就地补充给养。
就地补充给养,则要给各级军官放权,允许士卒抢掠地方。
抢红眼了,抢习惯了,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如此一来,本是由于爱惜百姓而不收取赋税的政策,最后造成的恶果又全都回到百姓头上。
相较正常收取赋税,这种兵过如匪的影响更甚。
想要解决这个问题,只能建立起一个完整的赋税饷银体系,来改变现有这种就地补充饷粮的奇葩状况。
以定月粮饷佐以严格的军纪,加以管束,将这些大顺老本转变成正规军不难。
问题的关键是,李自成在去年襄阳建政的时候为了迎合民心,宣布大顺占领区内三年免征。
这个政策当时看来是好的,但一经下达,更促成如今大顺军没有定月粮饷的境况。
从占领区内征收粮饷,就打破了三年免征的承诺,若不征收粮饷,便没有一个固定的粮饷来源。
在入京后,李自成其实已经发现了这个问题的严重性,有些改变的苗头,开始拉拢缙绅和前明官员。
并且在今年四月初八,下令停止大顺境内的追赃助饷行动,将被押官僚缙绅无论完赃与否一律释放。
只不过,这个苗头在北京才刚刚开始,就被清军入关生生打断进程。
然后便是一路被追着跑回西北,占领区内风起云涌,争相反叛,再没时间去考虑什么赋税饷银体系。
默许裹挟妇女随军,也是李自成无法满足士卒粮饷,睁只眼闭只眼的无奈之举。
想要严整军纪,这道坎是过不去的。
李自成的措施是一回事,在李自敬看来,自己的队伍就应该有正规军的样子。
既然已经建立大顺,就不应该再以流寇自视。
找个稳定的基地建立起赋税饷银制度还是其次,最为主要的,是把班底先培养起来。
有一支听话的精兵,万事不难。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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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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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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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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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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