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滁州贾鲁府。
贾鲁得到朝廷的回信,辞官告老被驳回了。
更要命的是,大元朝廷的皇帝还令他十二月初,协助江浙平章教化、济宁路总管董抟霄,围攻安丰路寿县红巾军反贼。
可是,要到安丰路寿县,就必须经过定远附近,除非绕远路。
但绕远路有个很大的问题,钱粮耗费必然加倍,甚至更多。
只是,滁州钱粮,几乎全都用在了黄河修筑一事上,已经所剩无几。
所以,走远路是不可能的。
思来想去,还是经过定远这条路。
可是定远的反贼会放着自己在他们眼皮底下经过吗?
答案是不可能。
既然如此,那就打吧!
贾鲁叹了口气,颓然坐地。
这朝堂上他是越发看不懂了,之前,中书右丞相脱脱驳斥百官,坚决修筑黄河,然后他就被派来修筑黄河,这一修就很久。
而且,期间还出了反贼这档事!
现在,黄河修筑好了,以为可以休息一段时间了。
没想到,又让他去打寿县的反贼。
寿县的反贼可不好打,旁边还有刘福通这个大反贼在那。
一不小心,就可能折在那里了。
哎!
这大元的官是越来越难当了!
一入官门深似海啊!
贾鲁定了定心神,思考着该如何打定远。
之前一败,他认为是图鲁大意所致。
若是换他来,稳扎稳打,拿下定远,肯定能在十二月初之前赶到寿县。
......
次日,天晴。
将军府书房。
一早,何三五便来报,泗洲城粮商大户来了,都在将军府外候着。
“有哪些人没来?”程德面色平静,目中泛着一丝冷光。
“没来的人都在这上面了,共有十三人没来。”何三五双手递给程德一张纸条。
瞥了眼纸条上的名单后,程德冷笑道:“这些人查下,看看身上有没有人命在身。”
“是!”何三五双眼低垂。
“还有,如果查出来这些人中有人清清白白,那么,随便找个理由,让他们自己主动捐献出所有粮食的一半。如果不肯,就问他们,是要粮食还是要命?”程德目光平静似水。
“大哥,我记住了!”何三五应道。
“当然,没来的,还是要请来的,不可失了礼数。毕竟,我们还是讲道理的。”
何三五有些迟疑,“大哥,昨天——你不是说”
“当然,对方不识趣,不用我多说了吧!”程德打断了何三五的话。
先礼后兵!
这样的话,等出手的时候,就不必畏畏缩缩的。
何三五闻言松了口气,须臾,神色忽然变得很难看:“大哥,昨天你让我查探城内是否有吃人的事情,我仔细调查过,确实有,总共有五人,目前已经被控制,关在泗洲城监狱里了。”
程德闻言沉默了。
良久。
“等我待会儿解决了那些粮食大户后,泗洲城、盱眙城、定远城这三地的农耕之事要抓紧,我们拿下了这三地,手中有很多空地,正好分给没地的百姓种,至于粮种的话,想必这些粮商大户囤积了不少,可以从他们身上借点。”
何三五点点头,没有接话。
心道:大哥这个借,看来是有一番学问在里面的。
“行了,你也别在这杵着了,按名单将没来的人请来吧!等什么时候人到齐了,再让那些粮商大户进将军府议事大厅!”
“是,大哥!”
等何三五离去后,罗燕端着热乎乎的米粥进来了。
“我不在泗洲城的这些日子,府里都还好吧?”程德端起碗,就迅速扒拉了几口米粥。
“府里一切都好!有七位战死的士兵家属,因为生活实在困难,被何将军接到了府中。小的孩子我安排王仕林在一间屋里教他们读书认字,大人就安排了府里一些活给他们做,每个月月钱一两银子。至于老人,男的看守门房,女的就在庖屋帮忙。”罗燕边说着边含情脉脉地看着程德。
程德满意地点了点头,“我昨天进泗洲城的时候,看到羊马城建筑工事已经完成了。但水泥制作不要停,后面会用到,只是又要辛苦你一段时间了!”
“与将军在外打仗相比,妾身并不辛苦。而且,妾身能帮到将军,也很开心!”罗燕双耳通红,低着头。
“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喜欢吗?”程德从怀里拿出一支银色发簪,递给罗燕。
这支银色发簪,还是他从定远府库里面精挑细选的一支。
一直待在身上。
差点因为事务繁多,将此发簪给忘记了。
罗燕看到这支发簪,眼眶里的泪珠开始打转,鼻子一酸。
“妾身很喜欢将军的礼物!谢谢将军!”罗燕的声音有几分哽咽。
程德见此,“怎么还哭起来了?”
“将军,妾身这是高兴!感谢上天庇佑,让妾身遇到将军!”罗燕脸上笑靥如花。
程德不由地看呆了,但脸上迅速恢复了平静。
罗燕羞怯不已,低着头,目光偷偷地瞟着程德的方向。
程德将这收之眼底,吃消不住佳人情意,随意抛出一个话题,“对了,这么久还不知你以前的事情呢?能跟我讲讲吗?”
罗燕脸上转而变得悲伤,开口道:“我父亲原本是元朝的一位大臣,为官清廉,忠君爱国。但因为在黄河修筑一事上提出反对,得罪了中书省右丞相脱脱,继而被脱脱手底下的人构陷,让元朝皇帝砍了头,至于我的家人都充当了奴隶。只是,奴隶主却是个禽兽,第一天当奴隶,我的娘因为不堪受辱自杀了,弟弟也被奴隶主活活打死了,而我因为生了一场大病而恰好躲过一劫。”
“没想到竟是这样!今后有我在,谁也不能欺负你,我会照顾你一生一世的。”程德语气柔和。
罗燕听后心中感动不已,泪如雨下。
良久。
“我父亲一心忠于元朝,却没成想,落得如此结局。曾经我父亲劝谏元朝皇帝:修筑黄河一事当缓一缓,否则必有祸患。只是,没有人听,还因此丢了性命。”罗燕神情有些伤感。
“自古忠贞爱国之士,俱是千古伤心之人!”程德感叹道。
心中却想着:我说呢,元朝腐朽没落,不仅仅只和农民起义有关,原来还有起义军好队友在元朝内部啊!
果真元朝好队友!
祝愿元朝这样的队友越来越多!
这样,我趁机谋利的机会就越多!
安慰了一阵罗燕后,程德便让她忙去了。
不久。
何三五返回,告诉程德,泗洲城的粮商大户全都齐了!
程德抖擞精神,说道:“也是时候和他们见一见了!”
谁若是敢拒绝卖粮给自己,那么,就等着自己清算吧!
到底是你头铁,还是我的刀锋利。
就好好比划一番吧!
就是不知是谁来做这个杀鸡儆猴的鸡呢?
真拭目以待啊!
程德一声令下,放将军府外面等候多时的粮商大户进了府里一间大院。
院子摆满了五桌。
桌上放的都是清汤米粥,再有一点咸菜。
每人一份。
众位粮商大户见到眼前这一幕,眼球都快瞪出来了。
合着,我们站在将军府外面这么久,就拿清汤米粥招待。
米粥就米粥吧,关键这米粥上面不超五粒米饭啊!
这是拿来招待我们的,也太寒碜到家了!
众人面色难看,暗道:这是摆明了阵仗,妥妥的鸿门宴啊!
众人敢怒不敢言,一个个沉着脸不说话。
程德仿佛没看到众人这副样子,从容地选择了一张桌子坐下。
看到众人依然站在不远处冷冷看着自己。
程德拍了拍手。
忽然间,“哒哒——哒哒——哒哒”
来的正是何三五统领的五百亲兵营的人。
前后左右,将院子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是程德暗中授意何三五如此做,给这些粮商大户一点压力,才能在借粮这事情上改改口。
没错,是借而不是卖,因为程德临时改变了主意。
钱不是大风刮来的,能省点,他高兴还来不及。
至于粮商大户难不难受就不是他考虑的问题了。
众位粮商大户见此阵仗,纷纷脸色大变,目露恐惧。
心中却都暗道:今天将军府这个大门,还能竖着出去吗?
“都杵着干嘛呢?快坐下啊!”程德面带笑容,看向这些粮商大户。
众人感觉头皮发麻,但斜着眼看到周围的带甲士兵,脸上纷纷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然后乖乖地按照程德的话做了下来。
只是,他们总感觉这屁股坐下的椅子上面,放着很多锋利的钉子。
不然,屁股不会老是扭动,面色苍白。
程德见众人坐好后,然后叹了口气,“诚如各位看到的这样,我们泗州军上下很缺粮食啊!每天吃的就是这些清汤寡水,作为抗击元兵,保卫泗洲城百姓安全,本是分内之事,但长期吃不饱,这兵器都快拿不起来了,要是元兵打来了,在座的各位,那肯定人头不保啊!”
“或许有人会说,怎么可能?只要献上一点财物和粮食给元军,照样过以前快乐日子。但我今天一不小心,就写了一份公文,准备在全泗洲城公布。只是,巧合的是,这上面的名单写的是各位的名字!”
程德顿了顿,“内容是这样的:某某愿献粮食一千石,愿助征虏将军程德反元大业,望将军杀尽元人,如果可以,留些元人人头给做尿壶,以作纪念,供后世瞻仰,公元某年某月某日。”
“只是啊,这我手一不小心一抖,这某某就成了在场各位的名字了,大家不会怪我吧?”程德环顾在场众人,脸上带笑。
在场众人闻言,呆愕如鸡。
彼其娘之,不当人子!m.χIùmЬ.CǒM
日他娘的!
脸皮忒厚!
是怎么好意思说不让我们怪你的!
纷纷在心中口吐芬芳,短短几息的光景,便问候了几轮程德的八十代祖宗。
可嘴上,却没敢说一句。
真要是说了,铁定横着出去。
事关脑袋,其他的事也就都不是事了。
但心里总不是很好受的。
毕竟,是一千石粮食啊!
要了老命!
为了安慰自己,他们都在心里默默地给程德立了一块墓碑。
碑文他们都想好了:一二三四五六七,孝悌忠信礼义廉!
“愿意捐献粮食的,就在上面签个字,不愿意的话——”程德停顿了会儿,看着众人。
而众人屏息凝听,纷纷看着程德,想知道他要说些什么。
“我一直挺好奇地府里面的情形,可是呢,我不清楚,想要让人帮我探探路,去查探下,你们谁愿意去呢?不如就这么决定好了:不愿意签字的就去探路,你们没异议吧?”
众人颓然低头。
哎,形势比人强,签吧!
于是,众人咬牙切齿地签下了各自的名字。
程德然后派何三五带人跟着他们挨家地借粮。
一个都别想漏掉!
程德暗道:皆大欢喜!我得了粮,他们得了命!
我真是个好人啊!
罗茂听说此事后,便找上门来,问道:“将军今天如此做,就不怕他们会联起手来对付将军吗?”
程德没有立即回应,而是说道:“杨先生组建的绝声卫总是要练练手的,就拿这些粮商大户练练手好了,或许还可以再得些粮食,一举两得!”
罗茂闻言,便不再多说什么。
在他看来,这次敲打,也可以让那些粮商认清形势:这泗洲城到底谁做主。
而且,他也觉得程德没有做错。
这些粮商大户,若说手上没有沾上人命,他是半点不信。
换言之,没有一个是善茬。
地主从来不种地,却衣食无忧。
而许多百姓在地上耕作了一辈子,死后就连入土为安都成了一种奢望。
这世道该变变了!
而能改变这一切的,也许是——
罗茂想着这些,将目光看向了正在沉思的程德。 蓝星,夏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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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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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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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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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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