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深藏在乌云身后。
一眼望不到头的辎重车,扬起滚滚的灰球泥浆,把一切都笼罩起来。
车辆吱吱响着前进,在村道上蜿蜒数十里。
人皆衔枚,马衔嚼。
“离洪泽城还有多远?”程德勒住马,望向罗二虎。
罗二虎朝着前方望了一眼,收回视线后,沉声道:“将军,我们现在离洪泽城还有不到五里。”
程德又把目光看向一旁的罗茂:“派往前方洪泽城查探的斥候,回来了吗?”
罗茂摇了摇头。
程德思索少顷,对罗二虎说道:“传我的命令,让将士们原地休息一个时辰。”
“是。”骑在马背上的罗二虎连忙应道。
罗二虎拍马离去,到后面队伍,传程德的命令去了。
看到罗茂目光中的疑惑,程德开口道:“按照时间,斥候应该快回来了。到时候,便是我们偷袭洪泽城马合略元军三万人的时机。在这之前,先让将士们休息一下,毕竟行军了一天也累了。养精蓄锐一番,为接下来的战斗做好准备。”
罗茂点了点头。
而程德便不再瞧他,将视线移向了大军后方。
整支军队肃穆整齐,无人喧哗。
这,让程德的心不禁放松了些许。
一会儿。
罗二虎骑马回来了。
程德望见罗二虎点了点头。
忽然,前方有几道黑影,正在朝着此处奔来。
这番动静,让周围泗州军将士纷纷握紧了手中的兵器。
程德察觉到后,便出言道:“无须紧张,是我们泗州军派出去的斥候回来了。”
听到程德的话后,泗州军将士这才放开拿着兵器的手。
果然。
下一刻。
等这几道黑影靠近时,这几人连忙朝着程德单膝跪地道:“参见将军!”
程德面色平静地看向这几人道:“你们辛苦了。可查探到什么?”
这几人听到程德的话,尤其是前一句时,心中自感一股暖流从中间流淌过。
他们不敢迟疑,目光互相快速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人连忙出声道:“回禀将军,据我们查探得知,这马合略领着三万元军已经进攻了洪泽城五次了。而且,我们联系到了绝声卫,根据他们提供的情报。洪泽城在何大人的防守下,马合略无法攻破。但是,若无将军支援,洪泽城顶多只能再支撑两日了,因为马合略身先士卒,进攻尤为猛烈。”
程德点点头:“嗯。我都知道了,你们先下去好好休息。”
“是。”这几名斥候退去,返回了泗州军队伍中。
程德抽出了长刀,用手轻轻抚摸着长刀,目光闪过一丝冷光。
一旁的罗二虎低着头,并未靠近。
时间在慢慢流逝。
将刀重新放回刀鞘后,程德对罗二虎道:“将徐达叫来。”
罗二虎点头,便让自己的一个下属,去将徐达叫过来。
没过多久。
徐达匆匆赶来。
此时,徐达也是骑在马上,他下了马,朝着程德躬身行礼道:“将军,听闻您有事找我?”
程德转过头,看着徐达:“交给你一个任务。”
徐达屏息凝神,目光盯着程德看,心中隐隐有着一丝期待。
程德:“我大军还有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我会领着大军夜袭马合略。但是,我思虑再三,我想让你徐达带三千人先行,埋伏在洪泽城到金湖城的路上。因为马合略大营一旦被我军偷袭,他们只会溃败。而他们溃败后,唯一的生机,便是逃往金湖城,与巩卜班大军汇合。我要你做的是,埋伏在他们必经的路上,从而斩断他们的生机。”
徐达恭敬地回道:“遵令。”
“你知道马合略大军溃败后,唯一的生机为何说是金湖城,而不是淮安城吗?”程德目光看向徐达,带着一丝考量的目光。
徐达知道这是程德考验自己,便沉思须臾,冷静地回道:“因为马合略大营,便驻扎在洪泽城城外,而非驻扎在在洪泽城与淮安城之间。他这么扎营,是因为担心淮安城李偏将万一打败了正牵制他的军队后,向他背后偷袭,然后与何都统里应外合。但他这么扎营的话,一旦溃败,唯一的生机,便只有金湖城了。”
程德闻言,继续问道:“你说,他有没有考虑过会有人支援何三五呢?”
徐达沉默须臾,这才道:“属下觉得有考虑过,但可能他认为这不可能。毕竟,扬州路十万大军,还有集庆路五万大军,共计十五万大军,光凭泗洲城和盱眙城两城的泗州军人数加起来,也不够应对这些人。所以,他觉得将军自顾不暇,自身都难保,根本腾不出兵力来对付他。”
“当然,还或许,扬州路元军鲁帖木儿,已经派人和他通了气,会派人堵住盱眙城到洪泽城之间的路线,不会放我们过去。不过,无论是鲁帖木儿,还是马合略,他们都不会想到将军会选择主动出击。”徐达补充道。
程德满意地看向徐达:“很好,这样我就放心了。弓弩兵挑选一千人,骑兵选一千人,步兵挑选一千人,总计三千人马,就交到你手上了。希望你好好地打出一场精彩的仗,扬我泗州军之威名。”
随即,程德将视线落在罗二虎身上:“罗二虎,你陪着徐达一起去挑选,动作要快。”
徐达激动地躬身回道:“是。将军请放心,徐达一定会不负将军所望的。”
罗二虎应了一声后,便陪着徐达去队伍后面挑人去了。
一炷香时间后。
徐达领着三千人趁着夜色,朝着洪泽与金湖的必经之路,往东边的一条小道去了。
程德目送着徐达一行人远去后,没有等多久时间。
程德领着大军加急行进。
时间不长。
程德一行人,离马合略近在咫尺,不到一里。
借着附近林木,泗州军将士共计九千人,全都潜藏在其间。
程德的视线中,出现了马合略大营的位置。
一眼望去,发现马合略大军是以品字形安营扎寨。
每人配鹿角马枪两枝,去前枪城三步布置,首尾相系,鱼鳞布之。
这是拒马营法。
程德第一时间,便判断出来了。
看到马合略这种布置如此规整,程德目光中闪过一丝凝重。
夜袭军营,不是那么容易。
但自古以来,哪个晚上袭营,不都是如此呢?
唯有勇字当先,不怕死,才有可能成功。
程德朝着罗二虎打了一个手势,示意罗二虎传下去。
这个手势便是就地等待。
罗二虎依令行事。
时间在一点一点地过去。
过了亥时,到了子时时分。
程德领着两千骑兵,一马当先,朝着马合略大营杀去。
在程德身后,跟着七千兵马。
骑在高头大马上,快速冲锋了一阵后。
程德与两千骑兵来到了马合略寨边。
程德拔开军营门口前鹿角,大喊一声,杀入寨中,径奔中军前去杀马合略。
而跟在旁边的骑兵,则是见人就砍,紧紧将程德护住中间。
程德快速下令让罗二虎带着数百骑兵,在马合略大营四处点火。
而他则是带着一行人,来到中军阵营。
马合略中军人马,以圆形滚木伏路穿连,围得跟铁桶似的,不能得进。
程德只好带着骑兵在马合略大营左冲右突,杀得元军哭天喊地。
而后,马合略反应过来后,快速收拢着兵马,怒喝着朝程德的骑兵砍杀了一阵。
但突然,夜空中传来撼天动地的厮杀声后,仿佛无穷无尽一般。
何三五在洪泽城城内发现马合略大营的异状后,派探子刺探到是泗州军的兵马偷袭了马合略大营,便当机立断打开城门,带着两千人马,朝马合略大营前军杀去。
元军闻听四周传来的喊杀声后,各个心中惊慌不已,不知敌军有多少。
于是,元军上下军心动摇,自相扰乱。
程德在马合略大营内纵横驰奔,逢着元军人马便杀。
马合略望着各处大营火光冲天,心知大势已去。
在亲信的劝说下,趁着大乱,便引着急忙间收拢的三千骑兵,朝着金湖城方向逃亡而去。
程德带着泗州军骑兵,足足砍杀了半个时辰后,便下令道:“降者不杀。”
四周全都是“降者不杀”的喊声,残存的元军上下纷纷松了口气。
现在能活下来,已经是上天眷佑。
他们快速将手中的兵器扔到一边,跪在地上,低着头,等待着安排,以免被当作顽强抵抗份子,从而被杀掉。
在罗茂等人帮助下,很快地,所有投降的元军,纷纷被集中到一个营地看守。
而投降的元军人数,共计有一万三千人。
看守这个俘虏军营的,正是三千火铳兵。
战后统计一番,真正被泗州军击杀的有一万人,其中有四千人,或被烧死,或被践踏而死。
其中,立下功劳最大的,便是三千火铳兵了。
其次,便是两千骑兵。
而战死的人,共有一千一百二十人。
其中,骑兵战死四百二十一人,重伤八十人。
步兵战死五百人,重伤三百二十九人。
弓弩兵战死五十二人,重伤三十一人。
三千火铳兵零伤亡。(因为站位比较靠后)
这一战,收获兵器若干,粮草十二万石。
程德看着手中的战报情况出了神。
要不是大火烧了一部分粮草,估计会更多。
撇开杂绪后,坐在中军大帐伏案旁的程德,抬起头,将目光看向何三五。
何三五此时面庞极为兴奋。
大帐里罗茂等人,也是喜笑颜开。
唯有刘伯温则是皱眉不语。
此时的他,心中有了几分动摇。
之前,他心中瞧不起程德的出身,认为他走得不远。
但现在,他却迷茫了。
亲眼目睹着程德是如何打败马合略后,他心中有了新的一番看法。
在他心里,现在的程德是一个敢于搏命、骁勇善战之人。
还是一个心有大志之人。
经过他的暗中观察,他发现这程德的各种表现,并不像是一个平民出身之人。
但程德又确实是平民出身的。
这让他心中困惑不已。
卜卦,根本无法算出什么。
这让他才智再高,也弄不明白为什么。
“何三五,此番守城,多次击退马合略,又及时把握战机,带兵开城门攻打马合略军营前军,使得元军迅速溃败,功劳不小,我提前恢复你的大都统之职。”程德笑着看向何三五道。
“多谢将军!”何三五目露激动。
终于,他向泗州军上下,证明了他也是会打仗的。
而不是,单单靠着大哥程德的信任才重用的。
程德又把目光望向罗茂:“战死的弟兄们,拟出一份名单,全都上英灵碑。而且,要重恤他们才行。还有,等此次击退元军后,若是在这期间战死的弟兄,他们若是有十四岁以上,二十岁以下的孩子,征询一下他们的意愿。若是愿意加入泗州军,则可送往泗州军事学院,好好地培养他们,作为第一批军中基层将领来培养。”
“是。”罗茂躬身道。
“徐达那边有传来消息吗?”程德看向罗茂问道。
罗茂没有丝毫磨蹭:“还没有。依属下来看,或许徐百户,正与溃逃的元军在交战也说不定。”
“嗯。等他回来了,让他直接到我中军大帐来,我有重要事情与他谈。”程德叮嘱罗茂道。
罗茂应道:“属下知道了。”
程德又把目光落在何三五身上:“淮安城那边,你有消息吗?”
何三五摇头道:“从马合略围了洪泽城开始,便失去了联系。”
“这样啊......你愿意辛苦走一趟吗?”程德目视着何三五道。
何三五直接答应道:“我愿意。”
他心中似乎有了猜测。
程德点点头:“淮安城那边,情况不明。我有意让你领着五千兵马,前去支援。记住,若是元军人多势众,则伺机而动,或偷袭,或暗中联系城内李三七,你们两人里应外合,共同击退元军。”
“是。”何三五躬身应道。
“还有,等击退元军后,你让李三七快速安排好淮安路的事情。让他备齐兵马,你与他一道来洪泽城,到时候与我洪泽城泗州军汇合,共同攻打巩卜班。”
“遵令!”何三五应声道。
“骑兵一千人,弓弩兵两千人,你现在就去点齐兵马,快些出发吧!”程德吩咐何三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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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程德又将视线移向罗茂身上,“汤和、耿再成他们,你去信给他们了吗?”
“回禀将军,已经安排人带着信去了。信中内容便是让他们带着水军,顺着洪泽湖而下。先在洪泽城附近停靠,等探子打听到在盱眙和洪泽城交界处那附近没有元兵的时候,趁夜决堤放水,淹了扬州路与集庆路共十五万元军。”罗茂回道。
程德满意地看向罗茂:“等他们人在洪泽城附近靠岸的时候,你之前所说让我陪着你演戏,就从那时候开始吧,我会好好配合你的。只是,演了这场戏后,恐怕要委屈你一段时间了。”
罗茂失笑道:“将军志在驱除胡虏,恢复中华,而我之志便是辅助将军早日实现。在我看来,大丈夫,当能忍人之所不能忍。是以将军无须多虑。”
程德目露钦佩:“若此次能击退元军,你罗茂当为首功。”
罗茂笑而不语。 蓝星,夏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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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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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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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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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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