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日可能怒恼嗔痴、老死不相往来,第二日见面说不定就没事人似的互道早安。
新的一天,新的气象,还有新的小师妹……
今日是渊明楼募捐宴会举行的日子,一大早就初阳升起,应当一整日都天朗气清。
欧阳戎早早出门,揣着几个面饼,路上啃着赶到了官衙,他又坐在署房内翻了会儿彭郎渡商税的账本,等了会儿,与踩点上班、睡眠一看就不足的刁县丞交接。
了解了下中午宴会筹办的情况,没什么大问题,二人又谈了谈细节,确定好时间,便各自忙碌去了。
燕六郎最近不在龙城,欧阳戎前几日把他派去了江州,让他带着一支捕班去监督济民仓那三千石粮食的调运。
虽然粮食不多,但是欧阳戎现在是一点也不想看到计划外的岔子出现,什么事都得盯着,他才稍微放心。
所以这几日欧阳戎的护卫工作,自然落在了谢令姜身上。
今日也不例外。
二人又在昨日那间“有点闷”的公署内碰面,欧阳戎发现小师妹面色如常,他们互道早安,相处起来和往常比没什么异样。
欧阳戎暗暗松了口气。
只不过谢令姜今日穿的男装,不再是昨日那种大周朝流行的窄紧的圆领胡袍,而是换了身儒雅长衫,宽衣大袖,不怎么凸身段了。
不过她灵颜姝莹,穿啥都很好看,不得不令人感慨,尚人物的陈郡谢氏上百年高门望族配出的基因确实优异,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虽然小师妹一般不笑。
只是欧阳戎没怎么去关注这些,注意力全在今日正事上,待到临近正午,他放下案牍,带着谢令姜一起出门,赶去渊明楼。
路上同坐一辆晃荡的马车,二人谁也没提起昨日之事,宛若没有发生过一样。
车内,欧阳戎正襟危坐,目视前方帘子。
谢令姜侧坐一旁,也是正襟危坐。
皆是正气君子。
不过却有人率先打破沉默。
“给。”
一只素手笔直伸到欧阳戎面前,白净净的小手上是一只被捏的皱巴的荷包。
“这是?”
“不是公开募捐吗,我不能捐?”
“额,能,但你没义务。”
“那就当情分,你拿去捐了。这次出远门我带的不多,买完剑弓只剩下六黄金和几两碎银,我昨日已寄家书回去,过些日子还会有些私己钱送到,可以再捐。”
“现在黄金流通少,六两足以换六、七十贯钱了,也就是近七千文,你捐的也太多了。”
“那师兄这次预计募捐多少?”
“至少三千贯。”m.χIùmЬ.CǒM
“那师妹捐的不多。”谢令姜摇头。
“三千贯是要这帮土豪乡绅们合伙捐的。”
欧阳戎轻声说:“龙城县社会面大部分财富全在他们手里,全都是狗大户,七十贯钱对他们来说不多,但小师妹你是个人捐助,捐这么多已经抵得上我三年的俸银了……”
说到这里,欧阳戎忽然反应过来,陈郡谢氏好像也是狗大户,而且比只盘踞江州的龙城柳家猛多了,只不过吃相优雅些、低调些而已。
不过这种高门世族追求的也不是地方豪强的那种巨富,而是名望、人脉影响力与某些隐秘底蕴。
比如欧阳戎名扬天下的正人君子名气,就是他们能看得上的。
而且小师妹与恩师只是陈郡谢氏中的一房,谢氏还有很多子弟与房支,树大根散。
不过欧阳戎印象中,恩师谢旬生活节俭寡素,小师妹瞧着也与之类似,都对家族的经商敛财之事丝毫不感兴趣,读书才是第一等事。可想而知在谢氏,钱财之事估计视之末流,交给旁系子弟们打理,不受重视。
“那行。”
欧阳戎点点,收起了这位小富婆的荷包。
“等一下。”他脸色犹豫了下,手在袖子里摸了摸,最后递出一枚晶莹圆珠,递给谢令姜。
在后者疑惑的眸光中,玩笑道:
“鉴于谢姑娘为本次募捐宴会做出首捐,本官特赠一枚明珠,以示嘉奖,愿姑娘心如明珠,永远澄净剔透。”
谢令姜忽记起,他手上这枚明珠好像就是当日在三慧院被她误会偷盗的那枚,这也算是二人初识的楔子了。
小师妹瞧了瞧师兄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模样,压了压唇角欲弯起的弧儿,点点头,接过并收起。
她觉得…那日的明珠没变,人也没变,这位大师兄依旧有些不正经……
谢令姜浅抿朱唇,欧阳戎却是颇为舍不得道:
“这珠子应该挺值钱的,夜里在月光下能冒光。我昨日便服去了几家当铺问了问,报价都是不低,不过总觉得是在宰我,于是就没卖了。师妹拿去,以后可以找个行家看看。”
“好的。”
谢令姜颔首,不过也没太在意,她眼下有些迫不及待问:
“我捐的这些可以换多少粮食?”
“现在七十贯只能买到五百石米不到。”
谢令姜垂目,心算了下,凝眉:“米价怎么这么贵了?咱们江南道的米价不是十文钱一斗吗,十斗为一石……一贯钱怎么也得十石吧?”
“那是灾前,现在龙城米价每日都涨,虽然我颁布了限价令,可还是不少黑心商人暗地里附加条款卖粮,眼下至少要十四钱一斗,即使如此价格,还没多少商家卖。”他语气平静。
谢令姜深呼吸一口气,缓缓吐出两字:“奸商。”
欧阳戎没说话,掀开车帘,看了眼前方越来越近的河畔奢华酒楼。
他心里一点也不想和那帮奸商们玩,因为怕脏了手,可大周朝廷靠不住,身后又是上万灾民与随时到来的洪水,他不能独善其身。
得脏下手。
……
渊明楼午宴开始前,欧阳戎很有诚意的在大厅门口接待到来的地主、乡绅、富商还有拥有功名的士人们。
由刁县丞在一旁引荐介绍。
例如,这位是来自经营龙城一小半水运船只生意的程家家主;这位是来自朝中有人官至五品的城南李家家主;这位也不得了,是告老还乡前曾做过北方某上州刺史的关家老爷子,在城郊有一大片良田……
欧阳戎直接开启了社牛模式,给龙城好市民的他们送去了牧民父母官的温暖与呵护……直到刁县丞又将陌生一人引荐到他的身前。
“明堂,这位就是城西柳家的家主,柳子文。”
背身的欧阳戎挑眉,笑意更甚。
只是等他转身看去,却颇感意外。
这位一直让欧阳戎听出耳茧的大名鼎鼎的柳家少家主柳子文,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霸气侧漏或冷傲豪横。
反而有点温吞,甚至说普通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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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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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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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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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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