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阳光明媚,江州大堂的正堂大门内,却是空荡荡的。
只有欧阳戎与燕六郎的身影并排孤坐。
前线,蔡勤、朱凌虚军正率兵大举逼进江州,王冷然等江州大堂的官吏们全在忙碌守备之事。
嗯,除了欧阳戎与燕六郎。
不是二人偷懒,而是某位王刺史开始奋发图强、残精竭虑,一人大揽特揽,没有多余的事务交给他们。
理由正当,甚至还给欧阳长史放了天假。
江州官场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是在架空排挤,
只是大敌当前,战时状态下,一州刺史的权力极大,甚至对于低阶官吏能生杀予夺,先斩后奏。
所以,一州长史这种民生主内的副官,天然会被压制。
但是在众人眼里,长史欧阳良翰作为此次危机的“吹哨人”,
是曾给浔阳城未雨绸缪做战备守卫准备之人,现在却被王冷然强行架空,强夺般接手了他此前的诸多守城准备。
未免太不地道了,吃像难看。
江州官场上,众人心照不宣。
然而就算是看不顺眼,也没人敢站出来指责,官场上,屁股有时候比对错重要。
欧阳戎把手中一叠前线战报理了理,排在桌子左上角,对齐桌沿,朝抱胸愤慨的燕六郎道:
“其实……都一样。”
他释然轻声:
“此前该准备的我都准备好了,照着那些方向继续做就是了。
“浔阳城最为关键,江州境内其它县城都能丢,唯独浔阳城不行,长江咽喉、东南门户,长江下游的江淮漕运是否安全,全看此城安否。
“紧守坚城,静待援军,局势就还有挽回空间,往后朝廷大军抵达平叛,也需要浔阳城充当粮草后勤的重要中转站。
“王冷然他不是傻子,立场不同罢了,什么是守城良策,他嘴上贬低,其实心里门清,除非真的眼瞎,呵。”
燕六郎不禁多看了看强迫症般收拾桌上稿纸的弱冠长史,咂舌道:
“朝廷大军后勤中转……明府都考虑到这么后面的事情了,走一步看三步?”
欧阳戎摇头不语。
燕六郎叹气:“明府就是太顾全大局了,什么都不争。”
“争也没用。”
欧阳戎摇头。
燕六郎不服:
“明府明明可以上书朝廷,揭露受到的不公待遇,朝中不是有夫子、沈大人他们在吗,肯定会帮明府说话……”xiumb.com
“六郎慎言。”
欧阳戎打断,轻声说道:
“李正炎的事,虽然那位圣人没有完全听信,朝廷那边也没有反应,但是浔阳王府的嫌疑,还是难以彻底洗脱。
“而我又与浔阳王府绑定,上面不少人眼里,是一体的……
“眼下当务之急,是守住浔阳城,王冷然肯定是比我更得朝廷信任的。
“毕竟王冷然和蓝长浩一样,算是蔡勤军延期哗变的罪魁祸首,反而不怎么可能叛变。”
欧阳戎自嘲一笑:“倒是讽刺。”
他看了看抱刀鼓腮帮、犹然不爽的燕六郎,笑着开口:
“六郎,往好的想,咱们也不算完全被架空,造像和开凿运河的事情,不还是在我手上,有浔阳王帮忙,王冷然也插不了手。
“至于江州大堂,毕竟名义上是刺史为主官,他揽权就揽权吧。
“正好闲着,咱们继续处理造像的事情。”
“明府真是的……”
燕六郎脸色无奈,朝心态乐观的某人道:
“明明是明府最受不公,反而安慰起卑职来了。”
欧阳戎笑笑不语。
燕六郎突然压低嗓音道:
“明府,王爷这几日又上书了一封,你说洛阳朝堂会如何处理,真的有机会让王爷和大郎,借戴罪之身返回京城?”
欧阳戎看了机灵的他眼,沉吟:
“依那位陛下的心思,洛阳那边的反应举措,也就那么两种,小概率是让浔阳王回京,毕竟方便控制,就像相王一脉那样。
“不过,能在天子脚下的神都‘幽禁’,肯定是比这个远离朝堂的浔阳城好的,但愿吧。”
燕六郎好奇问:“小概率吗,那么大概率呢?”
欧阳戎轻声道:
“以那位陛下多疑性子,自然是派得力亲信前来调查,顺便加强对浔阳王府的监视,说不得,是派宫中的练气士女官来,像当初前来赐礼的女官妙真那样……”
燕六郎皱眉:“这岂不是更加不自由了。”
欧阳戎摇头:“总好过不由分说的赐死。”
燕六郎叹息:“真是伴君如伴虎。”
思索了会儿,他松垮肩头,放下腰刀,揉脸问道:
“明府,您说李正炎是不是故意的,拖咱们下水。
“咱们与他无冤无仇的,行事未免也太不地道了,亏我燕六以前还敬他是条汉子。”
燕六郎冷哼:
“明府当初如此热情接待,原来他们那时便打着牵连明府的心思,真是白给他们好脸色了。”
欧阳戎安静不语。
只听旁边的燕六郎继续替他不平:
“哼,这算盘打的真是霹雳啪啦响,我在浔阳城都听到了。
“趁着明府和浔阳王府被朝堂和江州大堂防备,洪州那边现在才发兵攻打江州,之前都在等着对吧?
“知道明府难对付,就等被猜疑呢?
“这时机选的真巧啊,该不会是想,再逼一逼明府和王府一起反?”
燕六郎不爽的转头:
“明府,这蔡勤军一点也不像半路响应旗号,依我看,根本就是李正炎他们在背后推动的,早有串联。
“那个什么杜校尉,胡中使跑回来说的那个可疑之人,八成就是杜书清了?
“明府白给他梅鹿轩钥匙了,好心当作驴肝肺。”
欧阳戎摆了摆手:
“好了,你喝口水吧,别说了,唾沫星子都到我脸上来了,怎么今天话这么多。”
燕六郎抱刀,偏头:
“只是不吐不快,明府,咱们从龙城一路过来,哪里吃过这种哑巴亏,被弄的如此被动,朋友、敌人全一块捣乱……
“想安分治個水,都不行。”
欧阳戎看了眼:“今日说说就算了,以后在外面不许发这些牢骚。”
“是。”
燕六郎焉了吧唧点头,
少顷,他又振作起来,左右张望了下正堂,眼见周围暂时无人,凑过来小声道:
“陈参军托卑职向明府您赔个谦,他说王刺史权力太大,他也不敢违逆,只能稍微从众,但绝对没有那种意思,还望明府宽恕。”
欧阳戎眉梢微挑,看了眼传话的燕六郎。
他轻轻颔首:“理解,让他以大局为重。”
“是,明府。”
二人话音刚落。
就在这时,王冷然带着一帮兵卒,急匆匆闯进正堂,劈头盖脸质问:
“欧阳长史,王俊之人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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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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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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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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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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