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一下变得十分尴尬。
男子周遭本就如冰山般的低气压,一下更是冻得无人敢言语。
褚煦君摸了摸秀气的鼻尖,她起身,行礼:“小女子多谢公子援手,不知公子如何称呼,小女好携家父家母上门答谢。”
她不记得我了?
男子自阴影处跨了两步,走到了褚煦君的面前。
陌上人如玉,男子如修如竹,刀刻般的精致五官,凤眼隐有雷电之势,披着绣金鹰身斗篷,通身的贵气。
身后的斗篷依着男子的步伐而行,褚煦君闻到一股青松干净的味道。
这股清爽的味道拂去了商市里污糟之气,褚煦君鼻翼间一下舒坦了不少。
男子细细打量面前的小女娘。
杏眼桃腮,白皙雪肤,低着头犹如玉面含春,看人的时候如春风拂面,青葱玉指都比旁人秀气了三分。
确实是个令人一见难忘的倾城美人。
所以她长大后,是这般模样?
自己没认出她,也不能怪她没认出自己了。
“无妨,女公子只请我吃一顿羊肉汤,即可。”
褚家规矩森严,在外头得人觊觎不是好事,大可不必闹大,今日这事他会让人压下去。
褚煦君点头:“恭敬不如从命。”
一顿饭免去一堆麻烦,她也同意。
店家的很有眼力见,把一堆壮汉都招呼进自家店里,羊肉疙瘩汤上得很是殷勤。
褚煦君不禁摸了摸自己袖中的钱袋子,她只摸了一把铜板出门,想着是要a大冤种褚节的,谁知对方比她还鸡贼,这会子还没有人影。
下次她再单独跟褚节出门,她就是猪。
男子用膳安静而迅速。
一屋子的壮汉见主人不发话,同样安静而迅速。
褚煦君一小口一小口吃着,面前的羊肉疙瘩汤其实很是地道,她发愁等会要付的钱,愣是食不知味。
男子吃完,吩咐灰衣黑冠的小厮放下银钱,对着过分漂亮的小女娘规矩行礼,斗篷一甩,准备离去。
褚煦君同样起身,乖乖低着头,福了福身。
这时旁边的梧桐树落下了一片枯黄的叶子,掉到了小女娘的头上。
男子一抬手,到了小女娘乌黑的发前,她头上只绾着简单的发髻,带着一只玉兰簪,煞是玲珑毓秀。
打一激灵,男子又放下了手,转身离去。
褚煦君留在原地,看着男子和壮汉们鱼贯离去。
这些壮汉明显是士伍出身,走路行止十分有章法,如今天下大乱,想来战火很快要烧到了中州臻安郡来。
男子究竟是何人,带着士兵为何要乔装打扮?
“氲氲,你在看什么呢?”褚节自她的身后出现,差点吓得褚煦君一哆嗦。
“咦,这人,生得怎么有几分面熟。”
褚煦君差点没翻白眼,只看个背影就熟了,社牛一张嘴,谣言跑断腿。
“氲氲,你认识他?”
褚煦君摇了摇头,不想将今日之事扩大:“二哥你跑哪去了?”
褚节这才收回看向男子的目光,一低头:“我这不是上前头给你挑礼物吗?怎地,氲氲连一碗羊肉汤都没给我留着,看看,喜欢吗?”
褚煦君接过褚节手里的布袋子,打开是一尊玉鸮的摆件。
鸮便是猫头鹰,是这个时代“战神”的象征。
玉鸮憨厚中带着霸气,让人见之一喜:“谢谢二哥,我很喜欢。”
“喜欢就成。你二哥的眼光,放一百个心。”
回去路上,褚煦君便有了几分疲惫,在马车内闭着眼休息。
突然,褚节一拍大腿:“我想起他是谁了,卫凌啊,琳琅卫氏,如今中州贞王爷底下的第一猛将,跟前红人,寻常都在边界把守,怎么今日是到日子入州述职吗?突然来逛街市了。”
听见这个名字,褚煦君幽幽睁开了眼,低垂的长睫羽覆着,形成一小片阴影,她淡淡道:“二哥确定是他吗?”
“就算化成灰我都认得。整个中州哪家好儿郎没跟他比过,幼时出口成章,年少一杆红缨枪在演武场定下中州第一勇士的名号,再往下,又生得那般英俊模样,文武双全、才貌无双,听说他老家的门槛都被踏破了,要不是他家一直守丧,这才迟迟未定下婚事。中州哪个小女娘没盯着他的夫人位置瞧。耶?氲氲怎么也这样问,难不成你也……”
褚煦君心想,褚节倒是猜对了,不过她想要的是“假”的名头。
没想到自己私底下定的第一候选人,在未成婚前居然如此盛名,想来不会稀罕自己“假婚约”的名号,看来她得另做计划。
反正从来计划赶不上变化,褚煦君半点也不觉得可惜,她接道:“二哥,你对卫将军如数家珍,莫不是想投诚?”
“说这什么话,卫凌他诗词有你二哥的好吗?”褚节桃花眼横了妹妹一把,说不出的傲娇。
原来是雄竞,难怪褚节对卫凌了如指掌,一个背影都能识得。
出门一趟就撞见了备选一号,不知道什么时候再碰见备选二号。
这个年代的堪舆图贵重,褚煦君没了解当今地图,不知道她的备选二号还远在京州,大抵得再走几个地图才能见着备选温柔丑男。
*********
回到褚家,夜色已降临。
一进有虞阁,褚煦君便察觉气氛不对。
阿竹和喜妹一直低着头,暗示的眼神往二楼瞟去,大气不敢出。
褚煦君大抵猜中了什么,脚步轻蹋,在悦耳的音乐声中上了二楼,便见花连城垮着一张鹅蛋脸,坐在棋室等她。
“出门一趟,心情倒好。”
“阿母,你怎么来了?小六儿呢?”
“还知道牵挂别人,怎就自己偷溜出去,一个丫头也没带,出事了怎么办?”
“阿母,我这不是平安回来了,跟二哥出去,有他看着我呢。”
“褚节那人,还没有你两个小弟弟可靠,指望他?”
虽然花连城对褚节的评断不假,但拿七岁和四岁的奶娃娃堪比褚节,还是有些过于阴损了。
“阿母,我在外头看了,卖豆腐可成。也不用固定的摊位,我们只做源头,让人来拿货,至于零售由人,让她们也能挣点。”xiumb.com
“‘零售’这词倒是新鲜,你看账没看出由头,倒开了别的窍。阿母也是这般想的,小六儿的乳母早让她家的老媪和女儿过来取货,卖了数日,另有想一起跟着做的女娘们,明儿个可能就到了。别以为这样就能岔开话题了,想出去看看,也得换个人陪才是。”
“这么说,阿母是同意氲氲出门了?”
“不然下次让你还趁着我睡着了偷偷出去,醒来不知道得吓个几回。”
“阿母最好了。”褚煦君不忘撒娇,“氲氲陪阿母手谈一局。”
“也就只能来一局,你那臭棋,阿母可不敢多领教。”
褚煦君陪父母、弟弟们用完晚膳,回到绣楼。
夜里,女子自大榻上惊醒。
她梦见,卫凌出事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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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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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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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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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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