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朴沉郁的钟声从山林深处响起,惊飞了一树寒鸦。
洛绾宁猛地从硬邦邦的土炕上坐起,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额头的冷汗顺着发丝一滴一滴的往下掉,背上的衣服全湿透了。
呼呼的冷风从门缝里钻进来,洛绾宁忍不住浑身打颤。
她木然的转动着眼珠,望着房内的景象——
掉漆的木桌,断腿的小矮凳。
斑驳的土墙上挂着字迹板正的《静心咒》。
再就是身下这个冰冷的土炕。
这是广济寺后山的禅房,与广济寺还隔着一个山头的距离。
也是她被囚禁的地方。
她刚才做了一个噩梦。
梦里,似乎有个一个身穿铠甲的女将军,至于发生了什么,竟有些记不清了。
她只是觉得那个梦很惨很惨,让她很难受。
洛绾宁按着如鼓的心跳,披上单薄的素衣下了床,甫一沾地,她便觉得头晕眼花,站都站不住。
她觉得冷的厉害,一开窗,竟发现大雪纷飞。
这气候也不对啊。
被困在这里三天,她每天都要朝外面传递消息。
她别的没有,手里还有点毒。
只是这荒郊野岭的,能利用的也就门外槐树下那一窝蜂了。
可前两天天气明明还没有这么冷。
怎么突然就下雪了呢?
洛绾宁寻思着,又掏出毒药准备放,可一抬手竟觉得手臂无理,脚也软的很?www.xiumb.com
怎么回事?
不过三天没吃饭,可她也吃了点名贵的药草补充营养。
不至于虚弱的这么厉害啊。
到底是怎么回事?
洛绾宁勉强扶着墙,走到桌前,倒了两杯冷的掉渣的茶水来喝。喝完后,不仅不解饿,反而冻得牙齿打颤。
她觉得头晕的更厉害了。
再这么下去,怕要死在这里了。
洛绾宁透过窗户往外看,天地间白茫茫一片,洁白的没有半分瑕疵。
折射的天光却分外刺眼。
都到了这儿了,幕后之人还不出现吗?
那人到底想干什么?
这次,她当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算了,该来的早晚都会来,她只需等待即可。
洛绾宁走到唯一的梳妆台前,正要梳妆,没想到,那镜子折射了天光,突然开始有音乐的画面出现。
看到里面的情形,洛绾宁更是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因为,那里的景物皆是她梦中之物。
尤其是那女子,正式她梦里的女将军。
寒风呼啸,天色阴沉。
零星的盐粒子从墨色的云层里飘落,愈发显得天地苍茫。
女将军浑身是伤,鲜血几乎把她的战袍染透。她攥着一封密函,不顾太监阻拦,孤身闯入大殿。
血滴在深宫的玉石台阶上,在身后蜿蜒了一路。
“修冥,天隶国战败,损失惨重,只要乘胜追击,必能灭了狄戎,以绝后患,为何突然撤兵?”
殿内的场景却是——
狄戎公主娇笑着坐在年轻帝王的怀里,盈盈目光带着几分挑衅的看向她。
女将军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怔怔的看着主位上,纠缠在一起的两道身影。
眼圈一点点红透。
整颗心仿佛被一只大手搅碎。
犹记得三个月前,他送她出征,信誓旦旦的说:“阿瑛,灭了狄戎,离国便是一代霸主,再无人敢犯,等你回来,我便娶你为妻。从此,你便是我离国唯一的皇后。”
那灼灼的眼神,如九天星辰,灿烂而炫目。
她拉紧马缰,笑着回应:“好,等我回来!”
她上了战场,施展南疆蛊术,以五万兵马击退狄戎十万大军。三个月内,便稳定了胜局,只要最后一击,狄戎便再无反击之力。
可这时候,她却收到他十万火急的密函,让她迅速撤兵。
她纵有不甘,却还是回来了。
她想进宫问清楚,眼下这副情景却让她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狄戎将他们的公主进献给了朕,还答应年年进贡来向朕求和,朕答应了。”皇位上的男人看着她的目光冰冷没有一丝温度。
寒风卷入了大殿,女将军觉得骨头缝里都是冷的。
她眸子微缩,不敢置信的看着面前让她觉得陌生的男人。
“为什么?”
她强撑着,一步一步走入殿中。
走到年轻的帝王面前,抬头,定定的看着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明明就要赢了!”
为什么要接受狄戎的公主?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她的声音很轻,悲伤却从那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透出,悲凉了整个寒冬。
帝王搂着怀中人的细腰,垂眸轻蔑道:“女将军,你搞清楚。我是一国之君,想宠幸谁,想做什么,还需要跟你交代吗?你敢这般放肆,别怪我不客气!”
那厌恶的语气,不耐烦的神色,让女将军摇摇欲坠。
女将军眼眶微热,那她做的那些又算什么?
她忍着心痛,倔强的抬着下巴看着他,“那臣妾还想问陛下最后一句话,臣妾出征前陛下说的话可还算数?”
帝王眸光微闪,脑海中闪过数千画面,骤然一痛。
狄戎公主见他面色异常,眸光流转,一双素手摁上了年轻帝王的太阳穴,关切道:“陛下的头可是又疼了,漪儿给你揉揉……”
帝王没有拒绝,眼睛闭了闭,眉宇间露出几分烦躁。
那亲密的动作,让女将军眼睛发痛。
“戎狄未灭,那些话自然是不作数的,既然回来了,就好好的在你池阳宫好好待着吧!不要来烦朕!”
女将军听见有什么东西碎了一地,眸底不受控制的温热起来。
人心竟如此易变,不过三月,新人便已胜旧人......
画面一转。
池阳宫中,女将军抱着膝,靠着墙,呆呆地坐着。
明知他不会来了,可思念却怎么也止不住。
那时,他常摸着她的腹部,感叹:“阿瑛,什么时候也给我生个孩子吧。男孩,我便教他骑马射箭,女孩我便给她打个金屋藏起来,谁也不让看……”
多少个早晨,是他给她描眉簪花,亲自洗漱,甚至搂着她,怎么也舍不得去上朝。
吃饭时,要亲手挑了鱼刺,才给她夹到碗里。
言犹在耳,却恍如隔世。
难道这些都是假的吗?
女将军轻轻抚摸着微微凸起的腹部,眼泪不知何时又落了下来。
出征时,她便发现自己怀孕了。
只是,为了他的国家大业,怕他担心,她什么都没说,原本想要在回来的时候给他一个惊喜,现在却不知道它的存在是对还是错?
女将军唇边泛起一丝苦笑。
翌日,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吵闹声,她听到侍女的阻拦,接着年轻帝王突然踹开了池阳宫大门,像疯子一样冲进来,质问她:“女将军,我没想到你竟然如此歹毒,你竟然敢给漪儿下毒?!”
女将军怔怔的望着眼前的人。
有些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看到了他满目的愤怒和厌恶。
女将军扶着肚子,别开眼道:“陛下在说什么?发生什么事了?”
“还给装蒜!这可是你们南疆之物?”
年轻帝王从袖中掏出一条死透赤尾毒蝎扔在她脸上。
女将军看了看,的确是南疆之物。
可怀了身孕,她操纵毒物的能力已经大不如前,而且为了孩子也很少碰毒了,怎么可能对姜漪动手。
女将军抬头,很认真的说:“修冥,不是我。”
年轻帝王阴沉着脸,咬牙切齿道:“不是你,还会有谁?!你知道未央宫里突然涌进了多少毒蛇毒蝎?宫女太监死了多少?今日,你若拿出解药,我便饶你一命,否则……”
他伸手扣住了她的脖颈。
窒息感瞬间袭来。
女将军脸颊憋得发红,被迫仰着头看他。
眼泪在眸中打转,“你不信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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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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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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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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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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