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依的贴身婢女翡翠匆匆的从外面进来,眼中染了些担忧:“外面来信儿说主君今日就回府,奴婢怕今儿早姑娘去找四姑娘的麻烦,被她记恨,到时候去找主君主母告状……”
“她敢?!”顾清依神情倨傲,不加思索的打断翡翠的话。
顾清依回忆起当年赵姨娘和顾清清被赶出去的时候,她当时不过四岁,但对这段记忆却尤为深刻。那位号称端庄贤淑,颇有大家风范的赵姨娘,只穿着中衣,白着一张脸就被拉了出去,像狗一样被扔到了府门外。
而她的那对不满一个月的双胞胎,嘴中被塞了一块破布,连哭都不能。裹着襁褓如同包袱一样被扔到赵姨娘身边。
当时顾清依的娘柳氏,命她站在那里,眼睁睁的看着那母子三人被一辆臭烘烘的驴车拉走,而后俯身看着她的眼睛,说:“这就是你爹爹的爱,若他喜欢你,你就是掌上的珠宝,若他不喜欢你,你就会像她们一样,被丢掉。”
“爹爹现在喜欢娘,所以你不喜欢弟弟妹妹,娘一句话就能赶走她们。所以呢,我们清依一定要努力,得到爹爹的宠爱,不能让任何人抢走,听到了吗?”
四岁的顾清依被吓的瑟瑟发抖,用力的点了点头。
“一个因为我小娘一句话,就被赶出去十多年的庶出丫头,若是也敢那么多嘴……”顾清依眼神渐渐凶狠起来,“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翡翠见状放下了心来,不再多言。
“姑娘早上受了惊吓,可要再回去歇会儿?”
春桃为顾清清换了衣裳,重梳了头发见自家姑娘呆愣愣的坐在镜前,一动也不动,便以为她是受了今早的惊吓,现在都没缓过神儿来。
“都是春桃没用,拦不住三姑娘那一群,害得姑娘你被她欺负。”
顾清清回过神,见春桃又呜呜的抹起了眼泪,无奈的戳了她一下:“你啊,什么都好,就是眼泪太多了。”
“我只是在想,算着时间,父亲母亲现下该到家了。”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急匆匆的声音,一个丫鬟进来禀道:“四姑娘,主君主母请您到正厅问话。”
春桃目瞪口呆,待那丫鬟走远,就凑到顾清清跟前:“姑娘怎的算的这么准!”
顾清清道:“听府里下人说他们是四日前启程去的鲤州,两地间路程不远,车马两日便能抵达。你我是昨日亥时被接回主宅,连夜的急令他们自然是半刻都不敢耽误,想必送信差是戌时到的顾府。信差较车马会快近半时间,也就是说,信是两日前戌时送出的。”
“既这么急着写了信,生意便已经谈完,父亲也不会有多留的意思,昨日就该往回来了,而眼下,就该到了。”
春桃皱了皱眉:“姑娘的意思是,主君此番与鲤州的生意,与姑娘您有关?”
顾清清面色微寒:“除此缘由,别无解释我为何被接回主宅。”
主仆二人神色霎时凝了起来。
正厅。
顾清清规规矩矩的朝座上二位行了一礼,主母安锦秀随意问了几句有的没的便招呼她坐下了。
偷偷打量着顾鞍和安锦秀,顾清清见二人风尘仆仆,眉眼间还带着些许疲意,想来是还没歇息就先唤了她过来。
她心下一沉,鲤州的这桩生意,想来与她干系不小。
安锦秀也正打量着顾清清,眼前这个女孩虽瘦弱了些,但模样秀丽,行事规矩,那双极像她小娘的丹凤眼在她清丽的脸上,也少了几分媚意。
安锦秀满意的和顾鞍交换了眼神,点了点头。
顾鞍轻咳,沉声问道:“你今年十几了?”
顾清清只觉不对,心下警铃大作,但面上不显露半分,盈盈地起身答道:“清清再有两年及笄了。”
顾鞍一噎,皱着眉看向安锦秀,安锦秀喝了口茶,从容问道:“那今年就是十三了。”
顾清清答是。
“我和主君前几日去了趟鲤州,鲤州富户王家一向与我家交好,我们就是宿在那儿的。”
顾清清垂着头,一副不解的样子。
安锦秀又说:“我们到的那日闲聊,正巧说到了你刚没了小娘。王家老爷也是少时丧母,与你有同样遭遇,对你甚是心疼,便想着让我夫妻二人做主,将你许给王家的……”
顾鞍想到临别时,柳姨娘对他说的话,重重的的咳嗽一声:“将你许给王家,王家可是鲤州有名的富户,你嫁过去吃穿不愁,可有什么不满?”
顾清清心道果然如此。
想必顾鞍是拿顾家的女儿和王家做了一场生意,嫡女顾清华不能嫁,庶女顾清依又受宠不愿嫁,余下的几个妹妹还是孩童。想来想去,从脑海中翻出了她这号人物,这才火急火燎的将她从别院接了回来。
原是让她做了这个冤大头。
顾清清握紧了拳头,她的仇人皆在这宅院之中,她不能轻易离开。
只恨她如今人小式微,还不能为自己做主。方才顾鞍的一番话说的威胁意思满满,这桩亲事,她是不想答应也得答应。思来想去,也只得先应下,离及笄还有两年之久,总有法子能搅黄这门亲事。
“清清全凭爹爹做主。”
顾鞍满意的嗯了一声:“既如此,从明日起你就同你姐姐们一起去书塾学些知识,免得到时嫁入王家,说咱们顾家女儿胸无点墨。待到下月初六,王家老爷来沧州办事,你就同他一起去了鲤州便是。”
顾清清听到后半段,心如擂鼓,讶异的看向顾鞍。
这话有二。她及笄还有两年,却下个月就要被嫁去王家,想必是妾室身份。顾家门楣,王家虽与之有些差距,可庶出嫁去王家的公子做妾也算合理,照顾鞍的性子,怎的也得借此办场宴席联系旧交,可他却没有,只说是让她跟着王老爷一起走,像是不太光彩一般。
顾清清眉毛一跳,这顾鞍要她嫁做妾的,不是王家公子,竟是王老爷!
她眸中的寒意如结了冰一般,想不到她这个爹,为了利益,竟然连卖女儿这种事都做得出来。
顾清清抬头想问些什么,还没说就被一道清脆的声音打断。
“爹爹,你回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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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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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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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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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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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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