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这里向着长公主府的方向望去,依稀还能看见角楼上悬着的红灯笼。
那是除夕夜,他做了一整天的孝顺儿子才换来穆朝阳点头,兴高采烈挂上去的。
很多个醉酒不省人事的夜晚,陈琰都在想,如果他没有出生,或者他只是个寻常人家的孩子,那样会不会要比现在幸福许多。
至少不会被厌恶憎恨吧,他想。
“陈琰!”
下意识应声,环视四周寻找声源地,还不等他看清方向,一道黑影从天而降,紧接着银光一闪,因惊吓瞪大的眼睛被定格,身子笔直地向后仰去,油纸伞还握在掌心,脑袋却顺着流水的方向滚向排水口。
眼看就要掉进去,黑衣人飞身上前就着头发把脑袋拎了起来粗暴的扔进小盒子里,转瞬便再次引入雨幕。
淅沥不断的雨水裹挟着血水一同跌进排水口,等到雨停太阳出来,偌大长街上只剩下一具丢了脑袋,流干了血的无头尸。
金安许多年都没有发生这样骇人听闻的案子了,更遑论这次是凶手当街行凶。
不只有摆摊做生意的摊贩,还有一些要穿过长街去学堂的小孩子,趁着雨后天气好出来散步买些小玩意儿的婶婶小姐们,无一例外凡事从这里路过的都看到了这具无头尸。
惊叫声此起彼伏不断响彻在长街。
就连贾铃音这样不爱看热闹的人都被吸引了来。
“陈琰?”
只不经意地一瞥,贾铃音便通过尸体衣裳的花纹认出死的是陈琰。
很快穆松白也闻讯赶到。
贾铃音指了指陈琰颈上那平整的切口,“一刀毙命,死的不痛苦。”说罢摇头叹气,“长公主知道这件事吗?”
“事发突然,还没来得及告诉她。”
穆松白半拥着贾铃音从拥挤的人堆中离开,接下来的事刑部会接手,他要趁着现在人都扎堆聚在长街,去佟家看看佟连回来了没有。
金安说大也很大,长街走到头需要半个时辰,说小倒也不是不可以,才发现的尸体短短几句话的功夫便传到了穆朝阳耳朵里。
一个死人而已。穆朝阳并没有当回事,想想也是,这些年死在她手上的,两只手都数不过来,区区这一个又算得了什么?
刑部尚书亲自上门的时候,穆朝阳仍是不以为然,她不参政但不代表她没有实力,朝中多的是求着她想要拜入她门下的人。
当刑部尚书说,死的是陈琰,头颅失踪的时候,穆朝阳抚琴的动作有片刻的停顿。
“找不到就继续找,你跟我说有什么用?难不成你认为是我杀了我的儿子?”
轻描淡写一句话,却惊的刑部尚书立刻跪倒在地,“臣不敢!”
“抓到凶手再来见我吧,碌公公,送客。”琴声复又响起,与方才相比没有多大变化,可细听下去,似乎又有一丝悲痛。
毕竟是十月怀胎历尽困苦才生下的,或多或少都是有些感情的吧。
佟连家仍是没有人,杂草被春雨滋润过,疯魔了似的往外拱,前几日还零星几颗,今日再来已经是一大片了。
薛昂的研究已经进入尾声,并不需要额外的巫蛊木偶来当作引子。
合意在他和贾平安的照顾下,也逐渐生龙活虎起来,虽然动久了身子还有些乏力,不过正常的,与薛昂斗嘴倒是完全没大碍了。
“还没有线索吗?”合意问这话的时候,贾铃音才刚回来没多久。
穆松白把她送到门口,还没来得及下马就被穆知言的人叫进了宫,瞧那急匆匆的样子,估摸着今晚是回不来了。
贾铃音换了衣裳来到清溪阁的院子里,合意正趴在石桌上昏昏欲睡,听到动静只微微掀了掀眼皮,贴心地挪了点位置给她。
合意一到春天便爱犯懒,一日十二个时辰最起码有八个时辰是在床上睡着。
起初贾平安还担心是巫蛊的后遗症,想到她一个小女孩儿,从遥远的蒙古部来到这人生地不熟的金安,便忧心的紧。
平日里也不出门了,就呆在王府里,霸占了小厨房整日给这几个晚辈做好吃的。
一连吃了好几顿,薛昂才冷不丁开口,直言合意只是贪睡。
“要我说,你们就应该直接破门而入。”犯着懒的合意说起话来和没精打采的,她打了个呵欠,接着道:“这节骨眼上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没准那佟连已经死了呢。”
这种情况,贾铃音也不是没想过,只是从前破门都有县尉府的手令,这一次她与穆松白属于私下调查,没有刑部的允准,是断不能贸然行动的。
“那你们换一个办法嘛,比如让王爷或者徐侍卫翻墙进去,只看一眼而已,看完再出来便是。”末了,合意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问她,“是办案重要,还是规矩重要?”
贾铃音很想说,在皇城底下规矩更重要,可回想起来,她办案好像真没守过什么规矩。
入了夜,穆松白还没有回来,知道他去做什么,贾铃音便也不那么担心。xǐυmь.℃òm
或者说,她也没工夫去担心。
因为彼时的贾铃音正与徐尉私下密谋着夜探佟连住处。
白天合意的话给了贾铃音灵感,左右现在进入了死胡同,一时半刻的也找不到新的线索,手头现有的又串联不起来,那不如按照合意所说的办法试一次。
反正她不守规矩惯了,多一次少一次也没什么区别。
“王妃,咱们说好了就这一次。”
徐尉原是不同意的,穆松白走之前千叮咛万嘱咐他唯一的任务是保护好贾铃音,若因为他不在而导致贾铃音出现闪失,只怕十个徐尉也不够穆松白杀的。
“放心吧,这件事儿你知我知再无第三人知晓。”
可万般坚持始终还是没能抵挡得住——贾铃音以她不开心那穆松白便会不开心为由,哄了徐尉换上夜行服。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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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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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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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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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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