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行走在荒无人烟的羊肠小道上,周遭光秃秃的树不时从眼前闪过后又隐入黑夜,远远望去透着股子阴森恐怖。
与南县不同,中州有着极为严格的宵禁,才刚入亥时,街道便空无一人,连只老鼠都没有。
“什么人!”xiumb.com
忽地前方传来马儿嘶鸣,马车被拉停,贾铃音悄悄撩开帘子一角,不远处站着四五个穿着捕手衣服的男人。
为首的身材瘦削,声音却很宏亮,方才那句话便是他说的。
“丁柳兄弟,我是司马府的唐远,马车里是南县来的贾仵作和她的师傅,今日我们奉刘司马的命令去义庄验尸,回来的有些晚了,还请丁柳兄弟看在你我同为百姓的份儿上,让我们过去。”
说着贾铃音便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她拧着脑袋,只见唐远从衣袖中拿出个巴掌大的东西,似乎是个什么牌子?
那被唤作丁柳的男人见到着牌子立刻行了个叉手礼,余下几人纷纷效仿,而后像两边让开。
唐远将牌子重新揣进袖子,回了个叉手礼后扬起鞭子,重新出发。
甩掉那群巡夜的捕手后,马车转了个弯走了几步便停下,唐远率先跳下去,替贾铃音掀开帘子,指着身后那块大的吓死人的牌匾,道:“这是客自来客栈,别听名字拗口,这儿可是咱们中州最大,最豪华的客栈,多少人想住也住不进来呢。”
先是福伯,再是唐远,似乎中州人都自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自信。
“住这儿要多少钱?”
看着那块匾额,贾铃音久久没有动步。
穆松白走后便没人替她报销银两,此番前来以防万一,她还带了不少私房钱,原想着找个普通一些的客栈对付住个几晚,谁料就被唐远拉到这儿了。
最豪华,最大,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呢?她住不起啊。
唐远像是看穿贾铃音在担忧什么似的,忙摆手,笑道:“贾仵作无须担心费用问题,我们刘司马说了,这些都由司马府买单,而且啊。”唐远四下看了看,神神秘秘道:“这儿的老板与我们刘司马是亲兄弟,要不了多少钱的。”
“哦——”贾铃音与薛昂忽视一眼,恍然大悟,“那我们便不客气了,你替我谢谢刘司马,明日我休整好了再亲自登门拜谢。”
送走唐远,贾铃音如释重负般托着疲累的身躯挪进客栈,正欲张口询问住哪一间房,就看见个打扮甚是艳丽的女子扭着细腰迎了过来。
“这位便是贾仵作吧,等候您多时了,来,我带您去房间。”边说着,便抬手唤来小厮,“将贾仵作的行李拿上去,吩咐厨房上菜,再烫一壶好酒,让贾仵作暖暖身子。”
还不等贾铃音搭话,便又自顾自道:“这一路过来冻着了吧,中州的冬日啊向来如此,不过您不用担心,每个房间里头我们都叫人烧上了炭盆,保准您住的舒心,睡得满意。”
说到吃,贾铃音这肚子便适时的叫了起来。
她早上被唐远请过来,一路颠簸,下午抵达便去了义庄,一整日除了早餐和那几只橘子外便再没有吃过其他东西。
若不说,倒还不觉得饿,这一提,她便感觉眼前直冒金星。
那女子好似也听到了她肚子在叫,掩唇轻笑一声,忙招来小厮将她们安排进包间,“您先做,我这就去让厨房上菜。”
贾铃音尴尬地笑笑,正想叫薛昂,就见他径直走进去,而后在窗户旁站定,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墙上那一副挂画。
她好奇地走过去,画上一个衣着华丽,仪态大方的女子端坐在桃树下,约莫八九岁的孩童伏在她膝上酣睡,周遭还有几多绽放的芙蓉,脚边是随风落下的细碎花瓣。
乍一看去,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师傅你看出什么了?”贾铃音伸出手在薛昂眼前晃了晃,不解地问道。
等了半晌也没有听到薛昂说话,正要追问,负责上菜的小厮恰在此时鱼贯而入。
揭开盖子的一刹那,水盆羊肉的香味盛满整个房间,贾铃音腹中馋虫被彻底勾了出来,还不等小厮走,便抄起筷子夹了几块送入口中,而后眯起眼睛,发出餍足的声音。
“真好吃,人生圆满了。”
转眼,羊肉吃掉小半盆,贾铃音瘫坐在椅子上,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师傅,你不来吃吗?”
“你不觉得这个小孩子有一点眼熟吗?”薛昂忽然伸出手,指着尚在酣睡的小朋友。
“大街上多的是这样的画,也许你在哪里看见过便记下了也说不定呢?”贾铃音走过来,努力回想了一番,仍是想不到有哪里眼熟。
“不对。”薛昂摇摇头,“你再仔细看。”
贾铃音觉得薛昂今天很是奇怪。
早晨出发后用近乎质问的与其问了唐远后便不再说话,一路上若不是她主动和唐远说话,只怕早就枯燥到想要跳车了。
抵达中州后,便一直臭着脸,贾铃音忙碌间隙偷偷看过,他那脸上分明写着四个大字——生人勿进。
“我看不出来哪里眼熟,你也不要看了,快些去吃饭,吃完了回房间休息,明日一早我们还要去司马府汇报案情。”
洗漱完毕陷入被窝的贾铃音蓦的没了睡意,她大睁着双眼,脑海里翻来覆去都是上一次去杏城。
那时她的隔壁住着穆松白,每当她睡不着,只要敲敲墙,穆松白的声音便会从墙那头传来。
有时清冷,有时夹杂笑意,更多时候是被惊醒的慵懒沙哑。
奇怪。贾铃音裹紧被子,从前怎么没发现他的声音这么好听呢?
这么想着,她下意识曲起手指敲了敲墙壁。
而就在她以为无人应答,敲了个空气之后,墙那头传来薛昂的声音。
带着一丝被吵醒的薄怒。
“睡不着就把伤寒杂病论倒背一遍,明早起来我检查。”
贾铃音登时便觉得自己眼皮重的很,抬也抬不起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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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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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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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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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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