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比如今日,贾铃音吃完馄饨捧着区嫂的证词与穆松白商议下一步时,迟家幺儿哭哭啼啼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
贾铃音扭过头,小家伙腿上红了一大片,哭的鼻子冒了个泡泡也不知道。
“怎么受伤的呀元元。”
贾铃音蹲在地上轻轻按了按迟元元的腿,骨头没有断掉,好好地,表皮也没有创口,想来是嗑到哪里了。
七八岁的年纪总是容易受伤的。
贾铃音伸手揉了揉迟元元脑袋,倒了些跌打酒在掌心,柔声道:“姐姐要给你上药,可能会有些疼,辛苦我们元元男子汉忍一下了。”
说是这么说,真上手时贾铃音收了力,极温柔地将那些药酒揉进皮肤,为了让他分散注意力,便好奇地问他,是如何受得伤。
说起这个,迟元元小嘴便瘪了起来,他吸了吸鼻子,不满道:“今日阿娘给了我钱,让我去买甜酪,我才出家门便被不知从哪里来的乞丐撞到,膝盖嗑在地上,可疼了。”
“是这样呀。”贾铃音轻轻揉着附和,“那你有没有叫住乞丐,让他跟你道歉?”
“我叫了!可是他好像没听见,自顾自地往石桥那边去了,石桥那边可是有鬼诶!他不怕吗!”
贾铃音依言歪着脑袋想了想,道:“可能他就是去抓鬼的呢。”说罢抬手在迟元元大腿上一拍,“好啦,记得回去不要沾水,休息一晚就好啦。”
“谢谢铃音姐姐!”迟元元蹦跳着走掉,复又想起什么似的,从门外露出个脑袋问道:“听阿娘说铃音姐姐会查案,那铃音姐姐知不知道我阿爹什么时候能回来啊?”
迟元元的爹爹名唤迟浩,三个月前随着途径南县的商队北上,走之前说两个月便回,谁料到现在都未见人影,连封家书口信都没有。
迟元元阿娘时常来县尉府问,可每一次都失落而归,每一回都哭着回去,眼睛都快要哭瞎了。
“有你和你阿娘天天盼着想着,我相信你阿爹很快便会回来的。”
与其他知道迟家这件事的人一样,贾铃音心中也认为迟浩或许已经遭遇不测,不会再回来,就连迟家嫂嫂也是这样想。
可在面对小小的迟元元时,贾铃音还是狠不下心,编造了个谎言给他。
贾铃音看着迟元元蹦跳跑开的背影,忍不住想起母亲才去世那段时间,贾平安也是如此哄她的。
有的盼,总比什么都没有的好。
直到迟元元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贾铃音才敛住笑意重新做回穆松白对面。
区嫂的证言里,最后一次见到区家聪是两个月前。
“我家那口子是林员外府上的货郎,两个月前他听了林员外安排去中州送货,原定七日便回,谁料过了半个月也没回来,我便去问了与家聪一起去的人,那人却说把货送到地方之后家聪便与他分开了,至于家聪后来去了哪儿,见了什么人,他也不知道。”
穆松白拿起纸笔推到区嫂面前,示意她写下与区家聪同行之人的名字。
区嫂摇摇头,颇有些不好意思:“小时候家中贫寒,不曾念过书,不过那人我认得,与家聪一同长大,命唤董鹏,就住在林员外家后头的巷子里。”
贾铃音极快速地过了一遍证词,而后按顺序收进卷宗里头,见穆松白仍在原处坐着,板着脸不满道;“你既知道那人名字,为何不将他带来问话,反而在这里呆坐着,若是延误案情,你担的起吗?”
穆松白握起拳头搁在嘴边,不自在地咳了一声,眼睛四处乱飘,压低了声音道:“那边巷子错综复杂,我不认得。”
闻言,贾铃音朝他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当初山二哥便劝你不要将那些捕手辞掉,你偏不听,现在山二哥新婚燕尔,我还要负责医馆,只余你一人,我看你还怎么办案。”
末了,又小声嘟哝:“真是自找苦吃。”
说起这事儿,穆松白心里也有些窝火,最开始那些人还听从自己吩咐,该找证人的找证人,保护现场的保护现场,可随着案件量增大,那些人便不乐意了,明里暗里想涨工钱。琇書蛧
穆松白初来乍到,便从自己口袋里匀出一部分分给他们,没想到他们倒不知足,得了好处便又想要更多。
捕手的工钱向来有着严格规定,若非立大功是断不能随意增长或减少的。
也不知从前那位县尉究竟给了他们多少好处,将他们养的这样刁。
穆松白一气之下便将除张山以外的所有人都辞了,结果便造成了眼下他急需用人却没有的尴尬境地。
“算了。”贾铃音无奈起身,自认倒霉,背起装有纸笔的小箱子,取了大门钥匙,道:“走呀,还楞在那里做什么。”
穆松白霎时便晴朗了,他跟在贾铃音后头,默默记下走过的每一条路。
忽的前头传来贾铃音略带埋怨的声音:“待会儿问完话回来你便写个告示招几个捕手进来,往后用人的地儿多了去了,总不能一直咱们三个扛,我倒没什么,可山二哥有家有室的,不能一直候着你吧。”
穆松白迎合着点头,复又想起她看不着,便朗声答是。
很快二人便来到董鹏家,贾铃音敲了敲门,里头并无动静,她便踮起脚透过门缝往里看去。
只见董家院子一片狼藉,枯叶杂草丛生,墙角堆着的破木箱子上积满了蜘蛛网,不时还有几只长尾巴的老鼠从院子里跑过。
看起来似乎主人很久没有打理过了。
难不成,董鹏也失踪了?
先是迟浩,再是区家聪,如今是董鹏,看似八竿子打不着的三个人居然都失踪了。
什么时候南县有了这么多失踪人口了?
“看见什么了?”
贾铃音抬眼看了看穆松白,将方才所见说了出来,顺带说出了自己的猜测:“董鹏会不会也遭遇不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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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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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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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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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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