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铃音套上加长款麻布手套,拿着夹子将膝窝里仍活泛着的蛆虫挨个取出来用了白布裹住,接着替区家聪将烂肉清理掉,而后消毒上药包扎。
仅目测来说,区家聪身上除了这一处便没有其他伤口,不过他身上都是污垢,具体有没有细小不易察觉的,还要把污垢清洗掉才能知道。
“大人!”贾铃音招招手唤来穆松白,指着区家聪道:“接下来便交给大人你啦,劳烦你把他洗干净,这样我才能继续检查,辛苦大人啦!”
说着便捧着白布坐在一旁研究。
泛黄的小肉团在白布上挪动,贾铃音小心夹住一只用刀对半切开,拿在眼前看了好一会儿,似乎与腐尸身上的差不多。
她将这发现详细誊写在‘大仵作手记’上,随后将这断成两截的丢掉,转而取了另一只细看之后将它画在方才那句话旁边。
似是觉得不够让人印象深刻,又提笔在旁边加了个名字:“贾小二。”
忙完这些穆松白正好将区家聪带回来。
清理干净的区家聪看着要比方才年轻许多,只是不知正值壮年的他究竟受了什么磨难。
贾铃音打量着区家聪,只见他的双颊深深凹了进去,衣裳轻飘飘地套在身上,里头空档大的仿佛能再塞进一个人,视线再往下,手指除了骨头便是皮。
“这是饿了多久啊。”
贾铃音抬眸,张山蓦的出现在这里,她放下笔探询道:“洞房之夜你便让合欢嫂嫂独守空闺?”
张山摆了摆手,没所谓道:“我得了她的允准才来的。”
“那也不行!”说着贾铃音走过来将他往外推,“哪有洞房就抛下新婚妻子的道理?你快些回去不要在这里胡闹!”
恰逢此时区家聪妻子闻讯赶了来,一见到病床上气若游丝的区家聪便猛地扑了过去,想趴在他身上哭却又怕力度大了会伤到他,只得趴在一旁,握着他的手,泪雨滂沱。
世事无常,谁也不知眨眼之后会发生什么。
区家聪是不幸的,同时也是幸运的,至少他的妻子一直在等他回家。
贾铃音叹了口气,转过身去抓药。
“黄芪、党参、茯苓、甘草、白术,咦,白术呢?”贾铃音手持秤盘,后撤一步仰头在药橱子寻了一圈,终于在最上头找到了贴着白术二子的抽屉。
“师傅怎会放的这样高。”蹦跳着几下也够不到,贾铃音扁着嘴,四下张望着准备找个板凳踩着。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一只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拉开抽屉捡了些白术放进秤盘,贾铃音抬眼,是穆松白。
“不是回去休息了吗?”
确定区家聪自己能照顾后穆松白便回了县尉府,他今日休息,可报案的人却不休息,才踏进书房,便看见书桌上卷宗堆的跟小山似的。
随意翻阅一通,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明日再处理也来得及,正欲歇下时想起贾铃音。
方才他给区家聪洗漱还找了两个捕手帮衬,不知道贾铃音一个人能不能应付的过来。
思来想去,左右也睡不着,便起了身过来帮她。
“怕你应付不过来。”直截了当,并无半点掩饰,这便是穆松白。
“多大点事儿阿。”贾铃音从他手里接过白术,用小秤秤好了后与方才拿的其他药材一起放进瓦罐中,顺带往里头添了几碗水。
“你若是无事可做,便帮我看着药,注意火不要太大,待熬成一碗水后再叫我。”
自愿上门的帮手,不用白不用。本着这样的心理,贾铃音使唤起穆松白使唤的那叫一个应手。
摇曳的烛光下,穆松白轻轻摇着扇子,时不时歪过头看着奋笔疾书的贾铃音,而另一边敷了药疼痛稍稍减消的区家聪在妻子的陪伴下静静睡着。
很快中药味萦满整个医馆,贾铃音从手记中抬起头,穆松白单手撑着下巴昏昏欲睡,饶是这样,另一只手也没忘记摇扇子。
贾铃音放缓了步子走过去,取了件师傅的衣裳搭在他身上,不动声色地将早已熬成一碗地药倒出来放在一旁等着变温。
“区嫂,该让他喝药了。”贾铃音轻轻推了推区嫂肩膀,与她一起将区家聪扶起来。
白瓷汤勺装着褐色汤药,每喝一口区家聪都忍不住皱眉,区嫂就如哄小孩那般,轻声细语地哄着区家聪将整晚药喝了个干干净净。
将碗递过来时,区嫂红了脸不好意思地解释:“家聪怕苦,每每病了我都这样哄着,让贾大夫见笑了。”
贾铃音眨巴着眼,莞尔一笑,“在我看来,这更像是你们夫妻伉俪情深的佐证,人人都道区家夫感情甚笃,成亲多年也如新婚夫妻一般甜蜜,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话音未落,贾铃音便看见区嫂的脸似乎比方才还要红,正想着说些什么缓解时就听见小床上区家聪痛苦的呻吟声。
就连睡着的穆松白也被这声音惊醒。
三个人慌作一团赶了过去,区家聪紧皱眉头面露苦色,双手不由自主地撕扯着衣裳,十根手指的指甲随着激烈的动作尽数断裂,鲜血模糊了整个腹部。
“家聪!不要!停下来!”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再次决堤,区嫂紧紧拉住区家聪的手。
奈何区家聪如同鬼上身一般,力气大的惊人,不仅将区嫂摔在地上,就连一并前来阻止的贾铃音也未能幸免,脑袋狠狠磕在桌角,殷红登时顺着额头流淌至下巴。
手忙脚乱间,穆松白不知从哪里找到麻绳,就要往区家聪身上绑时被贾铃音叫住,“你控制不好力度会将他骨头弄断,到那时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他!”
忽的,区家聪从喉咙中发出近似癫狂的叫喊,下一刹,在场三人便看见一只满身是血,小指粗细的虫子从区家聪肚子里钻出来。琇書網
几乎破体的同时,区家聪睁大双眼,停止呼吸。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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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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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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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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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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