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知青上工的那条路一路找过去,苏文芝看到了呆呆站在路边的任叶芬。
凑近一看,任叶芬眼神空洞,嘴唇泛着青紫色,浑身都在不停地打摆子。
苏文芝以为她是被冻着了,连忙解下自己的围巾围在她脖子上。
围巾还带着苏文芝身上的热乎气,把任叶芬从前世记忆的深渊里一点一点地拉了上来。
“苏文芝……”任叶芬抬眸看见眼前的人,一双眼睛晶莹剔透,担忧地望着她,她喃喃一声,终于忍不住一把抱住了苏文芝,痛哭起来。
“为什么就不能放过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呜呜呜……”
声音闷在围巾里,但因为就在耳边,苏文芝听得真切。
看来女主这是遇上事儿了,但到底是什么事,就这么两句话,苏文芝也听不出来,只能抱住她,轻拍她的后背安慰她。
哭着哭着声音渐渐弱下来,只剩几声抽噎。最后连抽噎声都消失了,可任叶芬脑袋仍然靠在苏文芝的颈窝,没有要松开苏文芝的意思。
天气这么冷,一动不动地站了这么一会儿,苏文芝的脚都要冻成冰坨子了。
“任知青,任知青?”苏文芝小声唤着。
任叶芬没有任何回应。
苏文芝推了推任叶芬,后退一步想要看看她的情况,谁知任叶芬朝着她的方向倒了下来。
苏文芝赶紧把人接住,看着任叶芬通红的脸颊,用手放额头上一试,烫得吓人。
苏文芝把人打横抱起来,就往卫生所飞奔而去。
一路上看到苏文芝毫不费力地抱着任叶芬跑得飞快的村民们吓得连出了什么事都忘记问。
到了卫生所,苏文芝赶紧跟王医生说明情况:“任知青受了凉,好像还吓着了,现在发起了高烧,我摸着温度不低。”
王医生赶紧拿出温度计给任叶芬量体温,“我这里有退烧药,先给她喂一片,要是半个小时烧还没退下去的意思,就得往镇医院送!”Χiυmъ.cοΜ
估摸着时间,王医生把温度计取出来一看,“39.2℃,高烧!小芝你用酒精给任知青擦擦手脚,这可以帮助她降温。”
王医生从柜子里取出两瓶酒精,倒进脸盆里,又拿了块毛巾递给苏文芝。
苏文芝接过,也不废话,帘子一拉,就开始给任叶芬擦拭身体。
任叶芬躺下后,眉心紧皱,嘴里不断说着胡话。
苏文芝听了几句,听到了“儿子”、“死”、“对不起”几个词。
怕是梦到了上辈子的事。
只不过之前都好好的,还能勇敢地站出来跟钱家退婚,指认钱国胜,怎么突然就被魇住了呢?
苏文芝默默祈祷着,希望任叶芬能赶紧退烧。
不然这个天气,加上前天还下了场雪,要往镇上去实在不容易。
任叶芬此时被困在噩梦中,以旁观者的角度看着梦里的自己被钱国胜欺骗、抛弃,被段娟毒打折磨,被钱进步骚扰侮辱,看到儿子青紫的尸体,看到疯掉的女大学生……
最后是仿若鬼魅般的段娟,站在她面前,说:“这辈子,你也逃不掉,你注定是我们钱家的人。”
不断循环的噩梦反复折磨着她,她觉得自己像是石板上的鱼,烈火炙烤着她,有钝刀在她身上割肉。
不管是谁,救救我,或者杀了我吧……
任叶芬祈祷着。
渐渐的,她感觉身体的热度正在减退,仿佛有一阵阵凉风吹在身上,感觉舒服极了。
梦中的一切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宁静和舒适。
任叶芬睁开一道眼缝,看到在昏黄灯光下,低头认真为她擦拭手脚的苏文芝。
那一刻她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心里被什么盈满了,眼睛酸涩得厉害。
半个小时后,苏文芝再次给任叶芬量了下体温,37.6℃,退了不少,不过还是有点低烧。
苏文芝看任叶芬嘴唇起皮,倒了杯水放温了,拿勺子一点一点喂进她嘴里。
照顾了一下午,第四次量体温的时候,体温总算正常了。
苏文芝长吁一口气,活动了一下酸麻的颈肩。
离晚饭的时间还有一会儿,苏文芝也不放心把任叶芬这么个失去意识的女孩子独自留在卫生所,索性坐在病床边看起了书。
而在卫生所外,关于苏文芝抱任叶芬跑去卫生所这件事,那是越传越离谱。
等到苏文民耳里的时候就变成了“苏家小闺女和任知青打架,两个人都被送去了卫生所”。
着急忙慌地赶到卫生所,才发现自家小妹好好地坐在凳子上看书呢,就是任知青好像真出了事。
苏文民放下了心,他小妹没出事就好。
另外搬了张凳子坐到妹妹旁边,苏文民转头看了眼正在打盹的王医生,小声问苏文芝:“小妹,任知青真是被你打的?”
苏文芝:???
什么跟什么啊,她怎么就打了任叶芬了?
得知又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话以后,苏文芝无语极了。
天冷活儿少,正是猫冬的时候,这聊八卦就聊八卦呗,怎么还强行碰瓷呢?
苏文芝解释完事情的经过,想到三哥跟任叶芬之前走得那么近,最近又一副不熟的样子,悄悄问道:“三哥,你到底对任知青是个什么想法?”
苏文民把帽子摘下来,摸了摸只剩下发茬的脑袋,又重新把帽子戴回去,憨憨地说道:“挺好的啊,没啥毛病。”
看苏文民这样子,苏文芝都不知道他到底是装的,还是没开窍,还是真的对任叶芬没那方面的心思。
如果是后两者那最好……
“三哥,我的意思是,你喜不喜欢任知青?”苏文芝把声音压得更低,几近耳语。
“咋可能呢?我喜欢她干啥?”苏文民被妹妹这么一问,简直要跳起来了。
苏文芝赶紧摁住苏文民,不断做着噤声的手势,回头注意着王医生是否被吵醒。
苏文民被妹妹摁在椅子上,嘴里还没个消停,嘀嘀咕咕道:“她这人瘦得很,干不了什么活儿,娶回来难道让妈伺候我们两个?日子更难过!”
“那你之前跟人家走得那么近,还老是帮人家干活?”苏文芝不解。
“一码归一码,她说要帮我们治治钱国胜那个混球,我可不想欠她什么,就顺手帮她干了点儿活。”苏文民划清界限的意思相当明显,“嘿,我也是跟她聊怎么治钱国胜的时候发现原来任知青这人表面上看着弱不拉几的,其实心思可深着呢!难怪书里说宁可得罪那什么,不能得罪女子。”
躺在床上的任叶芬,在苏文民进来的时候就已经渐渐有了意识,只是眼皮子太沉,意识睁不开。
听到两人的对话,即使她对苏文民没那个意思,额头上的青筋也忍不住跳了跳。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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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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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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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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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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