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林笑眯眯地抬手,指尖朝前指给他看:“那是谁来了?”
苏子说的目光顺其所指,还没来得及发现什么,眼前突然一黑,再接着天旋地转,不知道被谁扛了起来。
被蒙在麻袋里的苏子说:“……”
你x了个x。
在这群人走后,马车车帘被再度掀开,申翁唉声叹气地从里面钻了出来,先探了一下车夫的气息脉搏,然后蹲在车上百无聊赖地抻鞭子。
待下属们姗姗来迟,申翁皱眉道:“怎么回事?”
乍一看到这种情景,下属们也在面面相觑,其中一个递上一支长箭站出来回应道:“有人朝车后射暗箭吸引我等捉人,分出二人后,又有人来调虎离山,几次三番之下……当我等赶回来,才发现最后守在这里的几人……已被杀害了。”
申翁忧伤道:“真是的,老夫刚刚还说着阁楼定能护他周全来着,忘了不说那么早了。”
那下属问道:“苏掌事被什么人抓到了?不如我等现在去找?”
申翁反问道:“你们不是和他们交过手了吗?他们还穿着流风朔雪的白袍。”
下属犹疑道:“他们看着确实像谢家巡卫的模样,但交起手来……十八般武艺各个不同,腰间的流风朔雪剑也仿若摆设……”
“咦?”申翁撑着下巴思索道,“这倒是反常……算了,你们抬人的快把人抬走,剩下的追去看看那群人的踪迹,不用管老夫,让我在这儿吹吹风吧。”
下属有些不放心道:“月黑风高,霜寒露重,申老在这里实在不安全。”
申翁叹气道:“那就给我留一个人吧,你们快去,不然要追不上了。”
等人散去,申翁暗地向留下的下属塞了一把东西,并对其低声嘱咐道:“保持警惕,有人跟车,驾车回谢家。”
“是。”下属牵起缰绳,申翁缩回车内,车后短帘被风鼓动,飘卷起来。
申翁借此空隙向外再看,在有限的视角内空荡荡一片,人影已经遁藏。
他看向座位上苏子说遗落的竹片,捏在手里拧碎,然后掏出一个瓷瓶,把里面的粉末洒进烛台里。
粉末乍一接触那细小却又旺盛的火焰,“噼啪”两声,随之化成一阵烟雾腾腾而起,然后泯于空气之中。
对方或许还在推测下属们离开的距离,但无论他想做什么,都得赶在自己到达谢家之前。
申翁这么想着,自顾自往嘴里塞了几粒朱砂丸。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车外又生骚乱,金属之间锵然撞击之声从车后传来,下属脱车迎袭,车被马儿带走,不多时却又被人所控。
车前是两个人争抢打斗,马儿受惊奔逃。
藏身车内的申翁全然不顾这些,在车内坐好扶好,省得被甩出去。
绳子、帘布和木材禁不住总被误伤劈砍,终是马儿跑掉了,车篷也被卸掉了一面。
就在车外对峙的二人与车内的申翁视线相对之时,申翁一个起身却又软倒在地,撑着上身看着他们欲言又止,一张嘴就是猛的怄出一口老血出来。
申翁一手撑着地,一手由捂心口改为指向前面那群人离去的方向,虚弱又难受道:“别……唔呕——有……有毒气!别过来……”
这么说起来,确实有点怪味儿……
车外两人一个激灵,顿时掩面跳离废车几步远。
申翁扒拉着半个篷的破烂车子冒出头来,看着警惕又不自在的袭击者,苍老又气短地问道:“你……是连云?”
连云觉得自己手脚有些发麻,但蒙着面又有所防范,即便是吸入了一点毒气,或许也没可能有多厉害。
“你怎么知道。”
申翁叹气道:“老夫的徒弟,当然认得。”
连云诧异道:“信口胡言!”
申翁颤颤巍巍地把手伸进袖子里掏了半天,然后掏出了一本书出来,悲催道:“老夫,一……唔呕——一生孤寂,可怜,无人继承……吾之衣钵。唔呕——”
这气氛太奇怪了,连云警惕地想道,打斗之时不可避免在喘息之间吸入什么,更何况他蒙着面,对气味的感知会更迟钝些。
这般想着,转头看向一旁刚刚还在和他对峙的下属,那边已经坐在地上,武器虽然还握在手中,不过也只做撑身之用。
申翁还在断断续续道:“所以,老夫曾许下憾愿,想在临终之时,讲毕生所学,唔呕——皆,皆传于床下之人。”
手脚发麻的感觉越来越明显严重,连云耐心耗尽,提刀指向申翁,恶狠狠道:“交出解药还有迷蝶,我饶你们一死。”
申翁把血迹斑斑的书本颤颤巍巍地递出去,然后手突然一软,随着书本落地,手也无力地垂在车沿。
连云看着趴在刀下轰然倒下的申翁:“……”
谁稀罕你毕生所学啊!
连云正欲上前检查,突然寒毛乍起引刀而防,挡住了又恢复了气力,复攻而来的下属,连云冷笑道:“他死了,你能开口也好。”
下属压刀把他抵在车篷上,毫无感情道:“只可惜,阁下此刻手脚无力,已非吾之对手。”
连云向斜下方看去,得意笑道:“那可未必。”
连云单手执刀撑着下属,另一只手却顺势捏住了申翁的脖颈。
“这毒,看来并不致死啊——你杀我,我便捏断他的脖子,看你如何向你主人复命,嗯?”
申翁被他戳破,也装不下去了,睁开眼亮出一把匕首来,抵着脖子上的手臂,躺在车上幽声道:“你掐我,我就切你手臂。”
申翁、下属、连云:“……”
正沉默间,天降一手刀,避无可避,正中连云头上,直接把人劈晕。
瑶铃女蹲在车篷上,探出头来,一脸迷惑道:“你们这是?”
申翁把脖子上的那只手扒拉下来,起身吐槽道:“瑶铃女主人到的可真是时候,现在这个结果,和你不到也没有什么区别。”
瑶铃女奇怪道:“我送人回家,途经此处……不过申老为何会在此与人打斗起来,青城内不是应该有巡卫的吗?何须申老亲自动手?”
“是吗。”申翁跳下车,看着下属掏出绳子把连云捆了又捆,蹲下身一边摇头道,“不行。”一边干脆熟练地把连云蒙面的黑布扯掉,又将他的手臂卸脱臼,甚至无视被疼醒的连云痛呼,把他另一条手臂也卸掉。
申翁嘱咐下属将连云再次弄晕拖走后,转向瑶铃女,指着身前这一片残局问道:“看,此处动静如此之大,可巡卫又在何处呢?”m.χIùmЬ.CǒM
申翁把染了朱砂颜色的外衣脱掉,扔在车里,叹气道:“苏掌事寡不敌众,已经被擒了。”
“嗯?”瑶铃女诧异道,“什么?被谁?”
“徐林,你认得吗?”
瑶铃女从车篷上跳下来,遗憾道:“不好意思,不熟。”
申翁无奈道:“算了,你大半夜的,送谁回家呢。”
瑶铃女抬起胳膊招了招手,远远的有一抹纤细的身影从墙后跑了出来。“小贼被杀时吓到了人,我正送她回去,远远的听到这里有打斗声,就想着来看看是怎么回事,没想到申老……已经拿下他了……”瑶铃女皱眉道,“苏掌事被徐林劫走,那么刚刚被你擒获的人是谁?”
申翁不以为意道:“如果你已经知道了小贼被杀,那正好,刚刚你看到的就是杀小贼的人。”
青梅提着灯一路小跑,已经跑到二人面前,看两人熟络交谈,青梅怯生生地问道:“发生了什么?你们认识?我会不会耽搁你们……”
“不会。”瑶铃女乐于助人道,“你不是受惊之后挺怕黑来着,我既然答应送你回家,就会有始有终。”
青梅看着坚持要送的瑶铃女,犹豫道:“那这位老人家……刚刚好像很危险的样子……不需要先把他送回去吗?”
瑶铃女笑道:“哪里,追杀他的人都被他拖走了,况且有我在,不用你担心这些。”
申翁见此,也应道:“嗯,无所谓,老夫先同你将这个姑娘送回去,之后去哪里……再另说吧。”
三个人里,对青梅来说两个都是初相识,申翁刚经历一场堵截追杀,整个人严肃又沉默的状态显然还并未消散,伪装女子的瑶铃女虽然也是手提长刀一副随时就可杀气腾腾的样子,但所幸舒眉展笑款款温柔,肉眼可见地好亲近。
青梅有些拘束地跟在他们后面走着,又被瑶铃女拉到前面,笑道:“我们又不知道你家在哪里,让我带路不怕被带进阴沟里吗?”
青梅有些不自在地又躲在他身后,扯着他的袖子把脸埋在背后小声说道:“姐姐,先直走好了……怕黑……”
瑶铃女问道:“虽说是怕黑,但遇到他前可还没那么像现在这样胆小,你是不是也怕这老人家啊?”
青梅连忙摇头道:“不不不,没有。”
连申翁闻言都奇怪道:“别胡说,平白无故的扯我做什么。”
瑶铃女却道:“哪里胡说了?青梅啊,之前在你眼前行凶之人,已经被这位老人家制服拖走了哦。”
然而这句话对小姑娘半点安慰的作用都没有,仍旧是怯生生地垂着头,亦步亦趋地藏在瑶铃女身后。
申翁看不过去,吐槽道:“得了吧,人家怕什么你提什么,大半夜的说点别的都比说这个强。”
瑶铃女便又问道:“我在客栈里听何……临美说,你是靠劈柴为生的?”
青梅在后面幽幽答了一声是。
瑶铃女遗憾道:“带你回去时我还不知道这个,甚至也没想到问他这些,你先前抱的筐子是不是你营生的工具,我没带走,应该还被扔在原处,你明天一早还要回去工作,工具丢了……没关系吗?”
青梅忙道:“没有关系,最近都在叶家工作,那里也不会缺那一把斧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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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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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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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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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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